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滅門情仇
煙塵彌漫的墓林中。
一道血紅色的邪狂人影,就這麽屹立在天空,與地麵的無極宗諸人對峙。
他的目光,一直都與令狐烈對視著,而在短暫的重逢對話過後,雙方都是沉默下來,就像暴風雨前的絕對沉寂。
師徒二人對望,那種隱而不發的壓力,讓旁邊的長老都承受不住了,因為,這明明應該是怒焰暴烈的一幕才對,但他們卻又深深地感受到,一種噬心刺骨的冰冷。
楚浪!
對於無極宗高層而言,這是一個絕對的禁忌名字,就連其存在痕跡,哪怕隻是無極風雲榜上的名字,都要幹幹淨淨地抹去。
畢竟十年前,此人在劍晨宮所犯下的彌天大罪,簡直是喪心病狂,馨竹難書!
遙想當初,楚浪就因為心術不正的緣故,被無極宗拒絕錄取,當時,若不是得到令狐烈的賞識和力保,他都不會成為劍晨宮的劍子。
後來,他心中的邪性,開始日漸顯現,直到從劍塚中得到一柄血魔劍,他這般潛藏在道心中的殺伐之意,才真正爆發開來。
殘害同門、精神暴戾、殺心極重……僅憑那些帶血的罪狀,楚浪就被囚禁過好多次。
到得最後,令狐烈動了惻隱之心,動用門主的權力,放任楚浪參與最後一次宗門考試,結果,因此而鑄成無可挽救的大錯。
經過那一場慘劇,劍晨宮上上下下的潛力弟子、年輕執事、甚至是一些大意的老師,這合起來將近上萬口人,都在一夜之間,慘死。
那一夜,火燒劍晨宮,人命如草芥。
劍晨宮,自此一蹶不振。
作為間接造成慘劇的劍晨宮主,烈酒道人,也是痛心疾首,心魔根種,修為大倒退,而他引咎辭位後,就將每一個慘死弟子的屍體,親手埋葬在土裏,此後,更是終日借酒消愁。
但那一場慘劇,關乎著無極宗的聲譽,也直接關係到楚族主脈的名聲,利害關係實在太重,再加上東夏皇朝的暗中施壓,此事最終也隻能掩蓋。
楚浪,還是那個楚浪。
他畢竟是楚族主脈的繼承人。
而楚族,更是當朝頂梁柱之一,影響尚且不大。
至於遭劫的人,乃至宗門組織,就隻能成為代罪羔羊,有苦難言。
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
隻是諸位無極宗長者,都斷然沒想到,此時的楚浪,已經連本家都掌控不住了,宛如一隻脫韁烈馬,引起四方大亂!
這時候,低頭望著一臉陰沉的令狐烈,楚浪麵無表情,旋即淡笑著開口道:“說起來,師尊,即使到現在,弟子都仍然記得劍晨宮裏會見宮主的禮儀,坦白說,那一段在宗門修行的日子,縱然隻有那麽短短的幾年,但,那是我最懷念的時光。”
“師尊,如果沒有你的一意孤行,如果沒有你的悉心栽培,我當年在武道上的進境,絕對不會如此之快,也同樣是師尊你,讓我感受到什麽是溫暖,什麽是包容……”
說到這裏,楚浪肅然起來,正色道:“所以,令狐老師,你是我楚浪有生以來最為尊敬的人,沒有之一。”
令狐烈:“……”
“哼!你這個反骨仔,別在這裏假惺惺了!咳咳咳……”旁邊,聽到楚浪似乎是情真意切的話,羅行烈頓時咳出幾口血,怒聲叫罵道:“你要是真的尊師重道,重情重義,當年就不會殘害那麽多的同門弟子!也不會幹出那種喪盡天良的事情了!”
“哼!居然還口口聲聲,說懷念那時的修行日子,那麽現在本門主也告訴你,我最後悔的事情,就是當年沒有一巴掌拍死你!像你這種凶惡的魔頭,就不應該存在於世上!咳咳……咳咳咳……”
此話一出,旁邊的十幾名長老,都紛紛露出認同的目光,冷冷麵對楚浪。
對於一個殺戮魔頭的話,就連一個字都不能信,想當年,他暴戾脾性的展現,正是從搗亂天兵閣時開始的,讓向來護短的羅行烈,恨不得將其煎皮拆骨。
目光落在激憤的羅行烈身上,楚浪卻是輕笑一聲,道:“哦?原來羅門主你,是那麽怨恨我的,早知如此,當年我就應該更加狠辣,多殺幾個天兵閣的弟子,作為對你的禮敬。”
“你說什麽?!”羅行烈瞪眼,怒血攻心,臉色陡然蒼白下去。
“羅門主,還是悠著點吧,萬一氣炸了肺,你們無極宗又會說,這是我的過錯了。”楚浪冷笑,目光戲謔地往下方看了眼,“況且,現在你們這些弟子的生與死,隻在我一念之間,所以,我建議你們在跟我說話的時候,語氣要注意一些。”
說話間,楚浪握掌成拳,輕輕往上一抽,那一條劫光繩索馬上勒緊,如同長蛇絞殺,讓陸軒和秋露等人,頓時痛叫出聲!
“啊啊啊啊——!”
那般慘叫聲,撕心裂肺,傳遍四麵八方。
“住手——!!!”
諸多無極宗長者見狀,當下眼窩一熱,正欲出招,但印訣才剛剛起手,他們卻是咬緊了牙關,強忍著出擊的衝動。
如果輕舉妄動的話,眾多弟子人質,很有可能會被一下子勒死!
“楚浪……住手!!”令狐烈也是眼睛發紅,一雙幹瘦的老者之手,握得劈裏啪啦作響。
聞言,楚浪淡淡一笑,攤開手掌,緩緩放了下來,鎖鏈仙索也頓時放鬆,讓陸軒、秋露等人都鬆了口氣,倉皇地呼吸起來。
“師尊的話,徒兒怎敢不聽?”楚浪似笑非笑地開口,在空中抱胸而立。
眾長老頓時如釋重負,但眼中的焦躁不安,還是絲毫不減。
對方有人質在手!挾持著陸軒等人,隨時都能殺掉他們,如何能不急?
而眼見旁邊的羅行烈,因為怒急攻心而不斷咳血,令狐烈便是神色一凜,冷厲的目光刺向天穹,問道:“楚浪,閑話少說了,你捉走無極宗的弟子,將我們引來此地,到底目的何在?”
“老師,如果我說這一切,隻是為了我們師徒二人的聚舊,也好讓我關照一下同門的師弟師妹,你會相信嗎?”楚浪笑道。
“不。”令狐烈言簡意賅,就像看穿昔日弟子的把戲。
“哈哈哈,所以我一直都說,令狐老師就是世界上最了解我……”
“別廢話了。”令狐烈聲音低沉,臉色冰冷,直接打斷楚浪的話,厲聲吐出一個字:“說!”
這一個字,簡短有力,宛如利劍穿心。
眼見烈酒道人,直接露出這般嚴厲的可怕神情,楚浪頓時為之一怔,笑容漸漸僵硬下來,目光之中,隱含著難以察覺的情緒波動。
偌大的墓林,除去無極宗弟子的喧嘩聲之外,顯得特別的寂靜。
而當年往事,卻是聽得尤為的清楚。
“老師,那些天兵閣的賤人,打傷了我的朋友,為什麽我就不能殺了他們?”
“哎!浪兒,你要知道天下之間,無規矩不成方圓,所有人都要依法行事,如果因為一些拳腳衝突,就要大開殺戒的話,世間豈不是要大亂?不可以這麽過分,更何況,他們終究是你的同門,這樣一來,就更加不能手足相殘了。”
“可是……在我們家族裏,作為繼承者的我,是掌有生死大權的啊,哪怕有個人從來都沒有招惹到我,我都可以任意處置他的。”
“浪兒啊浪兒,雖然在家族裏麵,你的身份就是‘法’,象征極高的權力,甚至能上升到決定生死的層麵,但律法的存在,不在於剝削,而在於賞罰有度,維持安定,並更好地治理一切,如果有人犯錯,是要適當地量刑處罰,而不是妄開殺戒。”
“不懂……還是先讓徒兒想想吧,嗯……哈,我懂了!老師的意思是說,我在無極宗裏的地位還不夠高,才不能夠藐視律法嗎?明白了!既然如此,以後我一定要得到至高的權力,不僅要淩駕於整個無極宗,還要淩駕九天十地!”
“浪兒……你誤解了……”
“不!我沒有誤解,世界上無視律法的,就隻有神權了吧?它們甚至可以自己創造法則,統禦無數個人間,那好!以後……我一定要成神!隻要成了神,我就是法!想殺誰,就殺誰!對與錯都由我自己來裁決!”
“浪兒,不可以這麽想!為師生氣了,後果很嚴重的。”
“啊!老師……你別生氣啊,我還是繼續聽講吧。”
……
昔日的師徒授課情景,可謂曆曆在目,在楚浪眼前呈現,少年和老者的話音,也在他耳邊回響,是那麽的清清楚楚,記憶猶新。
沒有人知道,烈酒道人在楚浪心目中的分量,究竟是有多麽的重。
比起那一個人,師父更像父親。
“楚浪,死戒島之亂,是你的手筆,對吧。”忽然間,令狐烈冰寒的話音傳出,將回憶起往事的楚浪猛然拉回現實,也讓羅行烈和眾長老,都陡然間臉色一變。
死戒島大亂,是與楚浪有關?他就是造就亂局的幕後黑手?
刹那間,諸人恍然!
“老師,你真的很了解徒兒。”嘴角漸漸泛起戲謔的笑意,楚浪血色的目光俯瞰而下,笑道:“沒錯!道典失效是我造成的,死靈暴動是我搞出來的,而帝武死骸也是我放出來的。”
“至於現在,我也是在故意引你們過來的!那又如何?但說起來,我這麽做的目的,也就隻有一個……而且非常非常簡單。”
望著一臉驚疑的無極宗長者,楚浪繼續輕笑道:“那就是要完成那一場,當年尚未完成的考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