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棗莊
待了冷靜了些後,溫玉言才想起什麽,急忙從懷中拿出十五的那把匕首,遞給她說,“十五你看,我給你拿回來了。”
十五震驚,才知原來他不顧危險的回來,是為了替自己撿刀。
“一把刀而已,王爺何須冒如此大的風險。”十五道。
溫玉言說,“可我覺得這把刀,好像對於十五你來說很重要,我曾經丟過母妃的玉佩,那種難受的心情,我知道,所以我想幫你把它拿回來。”
十五心中觸動,緩緩接過了匕首。
“王爺,謝謝你。”十五真情實意的感激道,理智明明告訴她,他這是個愚蠢的行為,可她心裏還是忍不住被感動。
溫玉言笑了笑,說,“無妨。”
“王爺愛幹淨,十五給王爺擦擦。”十五用自己的袖角,把溫玉言手上和臉上的血,一點點的擦掉。
溫玉言呆呆的凝視著她,任憑她略微粗糙的布料,擦過自己的臉龐……
後來溫玉言和十五把鐵石又接了回來,幾人重回客棧拿回了自己的東西,還格外得了大量雙刀鬼頭奪來的不義之財。
本來十五想著把雙刀鬼頭的屍體,和這家客棧一並燒了。
但溫玉言阻止了她,說客棧沒有錯,錯的隻是客棧中的人而已,所以沒必要連客棧一道燒了,留著可以讓往後,趕這條路的人歇腳。
而後客棧便留在了哪處,溫玉言等人繼續趕路……
剩下的路途中,總有不少女子,會留意到溫玉言。
確實相對去年,今年的溫玉言更加好看,引的青睞也就更加多了些。
為了避免這些麻煩,溫玉言戴上了帷帽。
十五見他帷帽有些歪了,上前下意識想給他理一下,結果剛伸手溫玉言馬上後退了幾步。
“不必了,我自己來。”溫玉言局促道。
十五發現,這幾日溫玉言不知怎的,似乎在刻意與自己疏遠,連吃飯都不跟自己同桌了,也不讓自己碰他任何東西。
她細想,自己似乎也沒有所錯什麽事,惹他不高興吧?
“十五姑娘,你和王爺這是怎麽了?”鐵石也瞧出來了,說,“前段時間,他們關係還好的不行,看起來完全不像主仆,怎麽現在王爺對你疏遠了這麽多?王爺對你未免也太冷漠了些吧……”
“挺好的。”十五卻如釋重負般喃喃,“冷漠很好,我就怕他待我太好了,這樣……”
她倒是喜歡溫玉言待自己,能夠這樣一直冷漠下去。
溫玉言在樓上,偷偷看著樓下,坐在鐵石對麵十五的模樣,那日的夢境一直都是現在他心中的一個結,他擔心自己會變成那樣的登徒浪子,於是便刻意同十五疏離,或許這並不是一個好的法子,但至少現在最好的。
感覺有一束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十五抬頭看去撞上了溫玉言的目光。
溫玉言當即收回目光,轉身回了房間。
三日後,他們終於來到了棗莊村,棗莊雖然名為村,但其實人口卻相當於一個鎮。
剛到村口,滿目淒涼便當即,入了十五和溫玉言的眼,地上滿是冥紙,隨風紛飛在村莊的上空,有些家門口都毫不避諱的,擺放著幾口棺材。
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藥草味,和屍體腐敗的味道,溫玉言聞的當即作嘔,極其難受。
“王爺,把這個含舌下。”十五給他掌心中倒了一粒藥丸。
溫玉言含下,那些難聞的味道,這才消減了許多。
“這是什麽?”溫玉言驚奇。
十五回,“我向藍前輩求來的藥。”
原來,十五早想到眼前可能是這樣的場麵,顧忌到溫玉言嗅覺上佳可能會受不了,於是求來了這凝香丸。
“王爺,難受的時候,就服一顆。”十五將裝著凝香丸的小瓷瓶放入他手中。
溫玉言遲疑道,“那你呢?”
“我不用,我習慣了。”十五笑言說,“在黑市的時候,他們把我和一名姑娘關在一起,後來那名姑娘生了很重的病,我跟他們說,他們卻不聞不問,後來那位姑娘就病死在牢籠中了,他們也不帶她走更不管我,於是我便看著那具屍體,發臭發爛最後生蛆,之後像這種味道,對我而言真是不算什麽了……”
溫玉言握緊了手中藥瓶,如此駭人聽聞的事情,她卻輕描淡寫的說著,叫他心中十分不是滋味,如果可以他真想現在抱一抱她。
不對!
溫玉言再次被自己的想法嚇到,躲避著十五的眼神,心虛又緊張的說,“那,那你若是難受了,就,就告訴我。”
“嗯。”十五點頭。
為了安全起見,溫玉言和十五並沒有暴露自己的身份,隻是以鐵石好友的理由,住進了鐵石的家中。
“你們家就你一人?”十五看著破舊的房屋,問到。
鐵石歎言,“本來有六口的,但他們都陸續病死了,所以現在隻剩下了我一人。”
“節哀順變。”十五安慰到。
鐵石暫時收起低落的心情,問,“你們渴嗎,我給你們弄點水來吧。”
說著他離開了房間。
“看來,他說的都是真的,官府的賑災糧,的確沒有落到百姓手中。”溫玉言又不解,“既然如此,為何此城官員,年年申請賑災糧?他們拿著這些賑災糧又有何用?”
“變賣。”十五說,“我在黑市的時候,就看到一些小地方的官員,在征收民稅時,會多收一份糧,而後他們會找黑市的人,去他國變賣出去,這也是黑市作惡多端,卻至今相安無事的主要原因。”
“所以,此城官員,是打著賑災的幌子,發朝廷的財?”溫玉言意外,叫他更意外的是黑市居然還和朝廷都有牽扯。
“可惡至極!”溫玉言氣的拍案,嫉惡如仇。
過了會兒,鐵石提著水壺走了進來。
“小地簡陋,還望王爺見諒。”鐵石拿過兩個茶杯,給他們倒水。
可十五卻見那水,渾濁不堪猶如坑窪中的泥水一般,叫人無從下口。
“這水……”十五欲言又止。
鐵石難為的說,“棗莊村方水井的水都是這般,我打來的都是村中最幹淨的水了,十五姑娘王爺還請勿怪。”
“你是說你們喝這種水,喝了好多年?”十五詢問。
鐵石搖頭,說,“也不算很多年吧,也就近幾年,其實之前我們這兒的水,都是很清澈的,隻是不知為何近幾年,水便成了這樣。”
“你們不能另換水井嗎?”溫玉言問。
“回王爺,換了,可是棗莊方圓十裏的水,都變成了這樣,城中倒是有清澈的,但路途遙遠,運的水常常半路就沒了,而且我們這邊也甚少有雨,我們隻能將就著這樣用了。”鐵石無可奈何道。
溫玉言看著眼前的水,以前他覺得自己活的很是艱辛,如今看來有些人連活著都是一種奢望。
他心裏很沉重,起身走出了房門,街道上靜寂無聲西風殘照。
這時遠處一房門緩緩打開,一名男子走了出來,身後還背著一老婦人,那老婦人瘦骨嶙峋,一副將死未死之態。
男子慢慢朝村外走著,神色非常凝重。
“你們是要去求醫嗎?”溫玉言上前詢問。
那男子腳步一頓,衝他搖了搖頭,說,“我們是要去平靈山。”
“爹爹!”這時一個同溫玉言差不多大的姑娘,從後麵跑了過來,哭著說,“不要把奶奶送到平靈山好不好!”
“你以為爹爹想嗎?”男子也十分難受的說,“可是不送到平靈山,我們能如何!”
背後的老人咳嗽了幾聲,虛弱的說了句,“嶽兒,先把為娘放下來。”
男子小心將身後的老人放了下去,讓她靠著後麵的牆。
“娘,是孩兒沒用,孩兒不孝。”男子跪在了老人麵前,自責內疚的懺道。
“嶽兒,不怪你……”老人扭頭同身邊抽抽搭搭的姑娘,氣息奄奄的說,“小荷不要怪你爹爹,是奶奶氣數已盡,平靈山挺好的。”
“平靈山是何處?”溫玉言不解。
鐵石走到他身邊回,“在這裏每日死的人太多了,有點錢的就買口棺材葬了,沒錢的就送到平靈山去,就是哪座山。”
“可她還活著,這樣送去豈不是,在山上等死?”溫玉言愕驚。
“沒辦法,這就是窮人家的命,放在家裏一樣等死,為了能少一口糧,隻能將人送走。”鐵石無力言。
“時辰不早了,小荷你趕緊回去。”男子說著欲將老人又重新抱了起來。
“不要,不要。”那名叫小荷的姑娘,緊緊摟著老人的脖子,哭的撕心裂肺。
“小荷,你能不能懂點事!”男子訓斥到。
小荷無法回答,隻能緊抱著奶奶,痛哭著。
這時又跑來一婦人,她拉扯著小荷,不然她繼續抱著老人。
小荷一麵哭一麵掙紮,手緊緊的抓著老人的手。
溫玉言實在看不下去了,開口道,“住手!”
他走近,言,“怎麽能夠將活人丟在深山,讓人自生自滅呢?我來出錢給這位老人家治病!”
男子一怔,不可思議的問,“當,當真?”
“自然是當真。”溫玉言篤定道。
小荷忙跪在了溫玉言腳步,感激涕零的磕著頭說,“謝謝公子,謝謝公子!”
男子和婦人也忙朝他跪下磕頭感激。
“行了,快些起身。”溫玉言回頭對鐵石和十五說,“十五,你將他們帶回去,鐵石,你帶路引我去城中。”
“是。”鐵石和十五點頭。
於是十五便幫忙攙扶著老人,送他們先行回家候著,溫玉言則跟著鐵石前往城中。
城中一片喧囂熱火朝天,誰能想到這同棗莊村的景象,是在同一片天空之下。
“王爺您瞧!”鐵石悄悄指向花樓同他說,“那位便是我們的縣令。”
溫玉言看去,隻見那縣令坐在高樓之上,身邊四五個姑娘伺候著。
百姓尚且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而身位一朝官員居然在此飲酒作樂,拿著民脂民膏揮金如土。
“尊罍溢九醞,水陸羅八珍。果擘洞庭橘,膾切天池鱗。食飽心自若,酒酣氣益振。是歲江南旱,衢州人食人……”
曾經,他以為這隻是說說而已,但現在看來,並非是空穴來風。
溫玉言捏緊了拳頭,想拔劍衝上去,但又想著還有位老人,等著自己找郎中救,而且眼下並非是最好的時機,他隻能硬生生的忍了下去。
溫玉言前去四處尋找郎中,可郎中每每一聽是要給棗莊村的人治病,都紛紛搖頭拒絕
“隻要你去醫,這些銀兩都是你的。”溫玉言將一大袋銀兩放在了一郎中麵前。
郎中道,“這位公子,不是我不醫,而是棗莊村的病奇怪的狠,非常的難以醫治,就算是僥幸醫好了,還是會反複重發,就算你給再多的銀兩都是無濟於事的,還請另就高明吧。”
溫玉言最後是一無所獲,隻能垂頭喪氣的回到棗莊。
剛入村,十五便跑了過來,說,“王爺,你回來了。”
“十五,我沒有尋到郎中,他們都不願來……”溫玉言沮喪道。
十五言,“沒事的王爺,我已經尋到位,比城中任何一位郎中,都要厲害的高人了。”
“當真?”溫玉言意外。
十五笑言,“隨我來。”
溫玉言跟了過去,來到小荷姑娘家,這才知原來那個高人,居然是藍玄機。
“藍前輩!”溫玉言驚喜道,“您為何會在此處?”
藍玄機指著十五無奈道,“還不是她,誆我說這棗莊有絕世好酒,害得我馬不停蹄的往這趕。”
原來在出發前,十五曾寫過信給藍玄機。
溫玉言不由佩服十五,想的真的是很萬全。
十五笑道,“前輩見多識廣閱人無數,若不是自己想來,晚輩三言兩語又怎騙得過,如此精明的前輩呢?”
“你這娃娃說話,我這認也不是,不認也不是。”藍玄機好笑到,“小丫頭片子,鬼機靈。”
溫玉言展顏,又問,“那前輩,這位老人家,是何情況,還能醫好嗎?”
“醫當然是醫的好。”藍玄機輕鬆說到,但話又一轉言,“不過那也無濟於事,隻怕過不了幾天,她就會同這村中其他人一樣,再次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