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人心
“無關緊要的人罷了。”十五冷言。
溫玉言沒想到十五,對其他人的性命,會淡漠到如此程度,不由生出了些失望,他覺得這樣是不對的,但她所做的這一切,卻都是因為自己……
溫玉言沉默了下來,不再言語,轉身獨自離開,將十五丟在了身後。
後來,十五總在府衙前,看到一位年邁的婆婆,日日在府外坐著,一待就是一天,風雨無阻。
打聽後才知這婆婆竟然是小莊的娘,原來小莊爹走的早,家中就他們娘兩相依為命,小莊雖然好賭成性,幹些偷雞摸狗的事情,但對他的娘還算是孝順的。
這些天兒子不見了,老人家日日以淚洗麵,憂心忡忡,歲暮天寒中天天在府衙,等著兒子消息。
可她不會知道,她的兒子再也回不來了。
看著淒風苦雨中蕭瑟老人,十五的內心開心莫名有些難受了起來。
她欲上前,卻見溫玉言忽然出現,他來到了老人的麵前,說了些什麽隨後又給了她一大袋銀兩。
老人一直在向其鞠躬致謝。
殺小莊的時候,十五隻是想著,世上之人何其多,少他一個又何妨,卻沒有去想過,對於有些人來說,這個可有可無的人,是不是別人朝思暮想的人。
難道我真的錯了嗎……
十五生平第一次開始,質疑起自己所做的事情。
但片刻,她搖了頭,老師不會錯的,書也不會錯的,她沒有錯,在乎旁人的生死永遠成不了事,懷著慈悲的心腸登不上強者的寶座……
夜間,糖豆和阿卓在廚房火爐邊,烤著番薯。
“十五。”糖豆雙手撐著下顎,看著忙碌的十五,問,“你是不是又和王爺吵架了?”
“這還用問嘛,看他們這幾天互不搭理的的樣子,就猜得到了。”阿卓搭話,言,“說實話十五,我還真佩服你,能讓王爺這麽一個好脾氣的人,都能被你氣的耍起脾氣來。”
“想學嗎?我可以教你們。”十五打趣道。
阿卓無語,說,“我說你們就不能像糖豆和我一樣嗎?大家都在一個屋簷下,你看我倆多相親相愛,那像你們三天兩頭的冷戰。”
十五話鋒一轉,意外又好笑的逗道,“我這才離開多久,你二人怎就到了相親相愛的地步了?”
阿卓和糖豆兩人頓時,不約而同的麵紅耳赤。
阿卓偷偷看了看糖豆,扭頭尷尬的咳了幾聲,同十五結結巴巴道,“十五,你,你,瞎說什麽呢!”
“就是,我們在說你的事,你怎麽就說到了我們身上。”糖豆低下頭噘嘴吐槽,試圖把比烤的番薯還紅的臉藏起來。
十五打量著眼前這不自然的兩人,隱約似猜到了什麽,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好了,我知道你們是好意。”十五也不逗這二人了,端起身邊的糕點,說,“這不做了糕點去求和嘛,你們不用擔心啦。”
說著,她識相離開了廚房。
糖豆和阿卓坐在同一張長椅上,二人都低著頭不說話,十五走後整個廚房變的異常安靜。
半響,阿卓從身上拿出一包東西,在手中躊躇了下,緩緩遞給了身邊的糖豆,語氣緊張的說,“給,給你買的。”
“什什麽?”糖豆接過,打開外麵的油紙一看,原來是一包蜜餞。
“蜜餞?”
“嗯,你最喜歡的。”
“你,怎麽知道,我最喜歡蜜餞?”糖豆記得,自己應該沒有跟任何人說過吧。
阿卓低頭含笑,輕言了句,“早知道了……”
十五端著糕點來到了溫玉言身邊。
“王爺,我做了些吃食,你要嚐嚐嗎?”十五將糕點放在了桌麵。
溫玉言寫字的手一頓,自那天後他不再同十五說話,而十五也同樣不與他說,其實他心裏還是挺別扭的,也曾想過是不是該緩和一下,但他就是低不下這個頭。
隻是叫他沒想到,十五倒主動找台階了,他也不想再同十五冷戰下去,便也就順著她的意,放下筆拿起一塊吃了起來。
“味道如何?”十五問。
溫玉言點頭,回,“挺好吃的,你做的東西,向來不會差。”
十五會心一笑。
“十五。”溫玉言又道,“我想喝茶。”
“好,我去沏。”十五含笑離開了書房,去給他沏茶。
溫玉言又拿起一塊糕點放入口中,嘴角揚起了許久未顯的笑意。
過了會兒十五便端來了香氣四溢的熱茶來,在這個越發冷的冬季她的茶,比炭火還要叫人暖。
溫玉言一直覺得,十五的糕點配上十五的茶,勝過宮中一切山珍海味。
“王爺。”
他吃的開心之際,沉默了許久的十五,忽開了口。
“嗯?”
溫玉言扭頭看向她,嘴裏咀著,手裏還拿著半塊糕點。
“今年的冬季,會要比往年的冷些,王爺若要出門,記得多穿些,別惹了風寒。”
溫玉言點點頭,說,“嗯嗯,我知道了,你也一樣啊。”
十五笑了笑,又語重心長的言,“王爺,你還要記得,人心異變,有些人今日或許能為你盡忠,他日也能為了利益反手出賣,您一定要多加提防猜忌,不要去相信身邊任何一人。”
“那十五呢?”溫玉言忽反問,“十五也不值得相信嗎?”
“當然。”十五不假思索,說,“我肯定是不值得相信的。”
溫玉言放下手中的糕點,垂眸卻言,“可我覺得值得……”
十五心頭猛的一怔。
“王爺,我利用過您。”十五提醒他。
溫玉言看向她,說,“但你也是為了我不是嗎?”
十五不語。
溫玉言又道,“我覺得有時候,你很矛盾,曾經你要我信你,現在卻又告訴我,不要去相信身邊的人。十五,我知道不論如何,你都是為了我著想,但是十五,我覺得你說的不對,如果有人願對你真心相待,我覺得我們也應如此,倘若一直去猜忌提防,這一生也隻怕被困這其中了。”
一個人,如果連個信任的人都沒有,他覺得這個人,是失敗的。
“十五,人心或許沒有那麽美好,但它也沒那麽糟糕,天下不全都是很壞很壞的人。”溫玉言道。
是……這樣的嗎?
十五自問,這是第一次,有人這般同她說,這樣的言論。
她所習的,所見的,都是人心的險與惡,眼下卻有人告訴她,人心也有善與好,所以是這樣嗎?
十五的心裏,忽有些亂。
末了,她歎了一氣,又語重心長的對溫玉言說,“王爺,不論你認不認可我的話,提不提防身邊的人,您也一定要提防皇後娘娘,她沒有你所想的哪般好。”
“十五……”溫玉言蹙眉,眼神異樣的看著她,道,“我覺得你今日有些奇怪……”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從一開始她說的所有話,都像是在同他訣別前的囑咐,好像她就要離開這裏,永遠不會再回來了一樣。
“王爺,你多慮了。”十五說,“隻是好久未同王爺說話,忍不住說多了些。”
說著,她便岔開話題,端起他手邊的茶盞,道,“茶涼了,我去給您換一盞吧。”
“可是……”溫玉言一時看不懂她,欲言又止最後隻道,“好吧。”
十五福身,往外走去。
“王爺。”她走到門口又轉身,回首同他說,“不管你方才的話,是對是錯,我還是很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十五受教了。”
溫玉言一愣,後,二人相視一笑……
倒了深夜,窗外寒風陣陣,糖豆縮在被窩中呼呼大睡,枕邊還放著阿卓買的蜜餞。
而對麵的十五卻起了床,在朦朧的月光下,從床頭下摸出了一把匕首,她握緊了刀把緩緩拔出了鞘,淩冽的刀光照亮了那一雙冰冷的雙目……
夜中的林中一片靜寂,樹木交錯,月光穿過縫隙撒下點點星光,偶有幾聲夜啼在林中回蕩。
忽然一大片山雀從林中飛起,十五戴著可怖的麵具,穿著一襲男裝,在林中穿梭腳步極快,似乎在躲避著什麽。
很快後麵就有一人影飛逝而來,一腳踩過十五的肩,十五頓時被踢的急急後退了幾步。
那人落地,抬眸看向她,不是別人,而是赤林。
赤林拔出了長劍,語氣簡練地質問起,“你是何人。”
十五站直了身,不回答。
赤林便持劍攻了過來,劍劍狠毒招招致命,十五不斷閃躲想反攻,卻被他連拆數招。
他一劍揮來,十五下腰一躲,後麵的一排竹子,齊齊被削斷。
十五一個滑鏟到他身後,掌中匕首一轉,直衝他後頸紮去,可赤林卻反手一掌,擊中了她的心口,後背重重的撞在了樹幹上,引得樹一陣巨顫。
“束手就擒吧,你不是我的對手。”赤林冷言。
十五握緊了手中的匕首,眼中透著不甘和倔強。
赤林再次攻了過來,直衝她眉心,千鈞一發之時,忽出現了黑衣人,而且似乎還是為姑娘。
她持劍攻向赤林,赤林忙一個轉身,橫劍格擋,雙劍相交,她又當即變招回劍,逼得他節節敗退。
十五見此趕緊趁機逃離,赤林本欲追,卻被那黑衣人阻擋,黑衣人的武功同赤林不相上下,讓赤林分身乏術,隻能讓十五從自己手中逃走。
十五迎著寒風狂跑,逃入了一間破茅廬中,她撐著桌麵勉強摘下了麵具,可下一刻便感覺心頭一陣悸痛,一口血猛的吐了出來。
想不到,這個赤林武功這麽高……
十五用手背擦了下嘴上的血,她後悔了,早知如此,就該向爹爹多學學武功,也不至於眼下如此狼狽。
她忍著身上的疼痛,從一堆雜草中,找出了藏在其中的衣服,然後換上,快速離開了這危險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