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愛如烈焰（9）
也許，他說的有道理，可是，蘇沫怎麽都想不通，更加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
放棄俞子銘？眼睜睜看著他被俞子建搶了先機？還是說，暫時，暫時維持之前的打算不要變？
然而，就在蘇沫舉棋不定的時候，俞子銘的電話來了。
她趕緊接聽起來。
“我想和你談談，可以嗎？”俞子銘的聲音傳了過來。
談？好像從昨晚開始，他還沒和她正式談過。
蘇沫看了葉慕辰一眼，對電話那邊的俞子銘道：“好，我在醫院。”
等她掛了電話，葉慕辰抓著蘇沫的肩，道：“沫沫，不能心軟，明白嗎？”
不能心軟？這對她來說有多難！
那一年，她和蘇嘉敏還有蘇家的幾個孩子一起去上灣水庫玩，堂妹謝瑤說蘇沫旱鴨子不會遊泳，笑話她是小地方來的，當時，其他幾個人都笑了。蘇沫氣不過，謝瑤說“那你和我比試比試再說”，兩個人便跳下了水。
水庫畢竟不是遊泳池，寬闊的水麵上風吹過來，很容易掀起浪頭。雖然父親從小帶她去遊泳，可蘇沫也沒有在這種環境中遊過。不管她怎麽拚命追謝瑤，就是追不上，後來，一個浪頭打過來，她就被掩在水裏麵了。
當時，孩子們都嚇壞了，俞子銘是跟著蘇嘉敏一起來的，他和蘇沫堂哥蘇嘉澤一起跳下水，第一個把蘇沫從水裏托了上來。
或許，是事出緊急，在她被救上來之後，俞子銘給她趕緊做了急救，那麽，自然也就有人工呼吸。
她的“初吻”，就是那個時候沒有了。可是，等她睜開眼，眼裏隻有俞子銘。
現在，讓她不要心軟，讓她拒絕俞子銘的求助，她怎麽做得到？要是當時俞子銘也像其他人一樣不管她，她早就葬身在上灣水庫了。
蘇沫沒有答應葉慕辰，她推開他的手，說了聲“我知道了”就下了車。
她的神情，讓葉慕辰擔憂，可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她應該不會再做什麽傻事了吧？
很快的，俞子銘就來到了醫院，他在樓下打電話給蘇沫，蘇沫便下去了。
“現在該吃午飯了，我們先去吃飯吧！”俞子銘看她上了車，道。
剛剛葉慕辰說他已經派人去跟俞子銘談離婚的事了，莫非俞子銘現在來找她，為的就是這個？蘇沫的心，再度忐忑起來。
“三元路開了一家餐廳，應該挺適合你的口味。”他說。
蘇沫不語。
中午這個時間，吃飯的人很多，幸好他提前訂了位置，兩人才沒有去排隊。
他替她點了菜，蘇沫這才發現他點的都是她平時讓華姐在家做的，不禁鼻頭一酸。
“媽那邊，你還是不要老過去，家裏有人照顧。你學校宿舍是不是馬上要清空了？有沒有什麽東西需要搬回家？我過去幫你？”他給她倒了杯酸奶，問。
要是他在這一切發生之前這樣對她，該有多好？
人，總歸都是變了的。
“謝謝，我下午回學校看看，東西不多，我自己就可以了。”她接過酸奶道。
“再怎麽少的東西，總得有車給你拉回去。”他說。
原以為對他沒有一點感覺了，原以為那顆裝著他的心已經變成了石頭，可是，他這些話，那麽柔軟溫暖，讓包裹著她那顆心的岩石開始斷裂。
她的心裏，莫名地生出一種劇痛，連全身的神經都跟著痛了。
他望著她，好久都說不出一個字。
一個小時前，葉慕辰指派的律師來到他的辦公室，提出交涉，隻要俞子銘願意和蘇沫離婚，葉慕辰可以把賽萊灣的十平方公裏土地無條件轉讓給俞子銘，而且會給他提供項目開工前期的一億資金。
的確，自從上次事件之後，俞氏的財政狀況始終不容樂觀。葉慕辰提出的這個條件，對於俞子銘來說相當誘人。可是——
“下周二是你生日，想不想去哪裏玩？”他問，“這一年，我們，我們好像哪裏都沒有去過——”
蘇沫的鼻頭，一陣陣的泛酸，可是，她不想讓俞子銘知道她的心事，擠出一絲笑容，道：“我不太喜歡出門，謝謝你。”
俞子銘苦笑了一下，道：“我們之間現在隻有這麽一點客氣了嗎？”
她低下頭，淚水在眼裏翻滾。
真是討厭，這兩天怎麽老是要哭？
飯菜來了，俞子銘主動給她夾了一筷子。
她隻是吃飯，不說話。而俞子銘，也沒有再說什麽。
蘇沫不懂，是他約她出來談的，為什麽他什麽都不說？難道約她見麵隻是為了問生日去玩的事？
然而，就在這時，俞子銘開口了。
“早上葉慕辰的律師來找我了。”他給她夾了一口菜，語氣很隨意，可是，蘇沫覺得這才是重點，他的語氣並不能代表他的想法。
她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他似乎也沒期待他開口，便說：“你想不想知道他跟我提了什麽條件？”
條件？
蘇沫看著他，俞子銘便從手邊的一個包包裏取出一個文件袋，放在她麵前。
“這是他給我的，你不想看看在他打算用多少錢把你買走嗎？”俞子銘道。
買這個詞，讓蘇沫很是不高興，可是，她還是想知道葉慕辰和俞子銘都提了什麽條件。
蘇沫的視線，一點點掃過文件上的那一行行字。
“知道葉慕辰在賽萊灣的土地有多大麵積嗎？五十平方公裏，他要把五分之一送給我。這麽大一塊土地，拿到銀行抵押，你知道能借出多少錢嗎？”俞子銘說著，嘴角上揚。
“多，多少？”蘇沫望著他，問。
俞子銘舉起一根手指，道：“至少十億！”
蘇沫，驚呆了！
“就算我不能把錢還給銀行，拿著十億走了，銀行隻會收走土地，可我不會有損失。十億啊，蘇沫，俞氏這麽多年積累的也就這麽多，你說，我要不要簽呢？”俞子銘道。
蘇沫抓著文件的手，用力了，文件的紙被摺出了皺痕。
“從他的條件來看，你還是對她很重要，肯用十億去買你，這個世上，恐怕隻有葉慕辰做的出來！”俞子銘道。
蘇沫不知道該怎麽看待這件事。
站在葉慕辰的角度，他願意讓出那麽大的一塊肥肉給俞子銘，說明他真的很重視她。可是，站在她自己的角度呢？用那十億把自己給賣了？賣？她哪裏有賣的權利，現在，她已經成了這兩個男人討價還價的一個籌碼，她——
不行，她不能讓葉慕辰這樣做！
十億？那麽多錢！他的錢也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怎麽可以為了她——
可是，現在律師都出麵了，那這個條件是不能改的了吧？要是俞子銘答應了，葉慕辰就——
“你，簽字了？”她問。
俞子銘淡淡一笑，反問道：“你希望我答應，是嗎？”
我——
蘇沫不知道。
“我突然之間想，究竟是為了什麽他願意花這麽大代價把你從我的身邊帶走，我怎麽都想不清楚。蘇沫，你能告訴我嗎？”俞子銘問。
她沒說話，她，也不知道。
蘇沫，究竟從何時開始變得這麽有份量了？
可是，現在的關鍵問題是，俞子銘怎麽想——
“你，打算怎麽辦？”她沒有回答，卻問道。
“蘇沫，你願意我簽了這份協議嗎？”俞子銘盯著她，問。
“我——”蘇沫真的不知道了，她希望自己和俞子銘的離婚之時兩個人之間的事，簡簡單單，可是沒想到葉慕辰的心急把事情變成這個樣子。
俞子銘笑了笑，從蘇沫手中拿過那份協議，“唰”一下，撕成了兩半。
蘇沫眼睜睜地看著那份協議被俞子銘撕開，臉上的表情呆住了。
“你，你怎麽——”蘇沫道。
“你忘了嗎？我說過要和你重新開始，難道就因為這麽一份協議就食言？”俞子銘笑了下，道，起身給她盛了一碗湯，放在她麵前。
可是，蘇沫再也吃不下去了，之前吃在胃裏的東西，也好像石頭一樣凝結住了。
而坐在對麵的俞子銘，卻好像突然變得很輕鬆，慢悠悠坐在那裏吃飯。
餐廳裏飄來輕柔的音樂，蘇沫的心，卻覺得好重。
到底怎麽回事？俞子銘為什麽要放棄葉慕辰這麽優厚的條件？她蘇沫難道比五十億還貴重嗎？
良久，她望著他開口了。
“你，究竟為什麽，為什麽——”
他看了她一眼，道：“為什麽不答應葉慕辰，是嗎？”
蘇沫不語。
“你希望我俞子銘是一個為了錢出賣感情的人嗎？如果我是這樣的俞子銘，還值得你喜歡那麽多年嗎？”他反問道。
她，喜歡的俞子銘究竟是怎樣的人？蘇沫沉默了。
“你不是想要俞氏的管理權嗎？簽了這份協議，就算是爸爸把俞氏給了俞子建，你也可以有能力自己創辦——”蘇沫問。
俞子銘笑了，望著她。
“用賣掉自己老婆的錢去做事業？”俞子銘問。
蘇沫不語。
“我這個人，不是什麽好人，我知道自己有很多的缺點，做了很多的錯事，可是，我也是個有原則的人，有些東西，隻能靠自己的努力去得到，有些錢，我是不會賺的！”俞子銘道。
蘇沫覺得，此時坐在自己麵前的俞子銘，比這十年來她一直追逐的那個背影要清晰許多，完整許多。或許，是兩個人從來都沒有認認真真談一次，對彼此的了解，變得疏忽了吧！
俞子銘靜靜望著她，把手伸過桌麵，握住了她的手，蘇沫驚訝地盯著他。
“蘇沫，對不起！”他的聲音，伴著音樂聲到達她的耳邊。
對不起！
蘇沫低下頭，淚水再也止不住，從眼裏湧了出來。
俞子銘起身，坐在她身邊抱住她。
“對不起，蘇沫，對不起，我這一年做了太多讓你傷心的事，對不起，請你原諒我，好嗎，蘇沫？”
她的臉，貼在他的胸前，淚水沾濕了他的衣衫，可是，她根本止不住自己的眼淚。
一年裏，她一個人獨守空房等了他那麽久，渴望他能回來和她說句話，渴望他能關心她一句，渴望他——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這一年他都沒有回來，為什麽現在他——
“有個人曾說，她就是站在他肩膀上的小鳥，每天她為他唱著動人的歌，可他從來都感覺不到她的存在，等到有一天小鳥飛走了，他才知道沒有了歌聲的生活是多麽的枯燥。”他說著，認真地望著她的臉，“對不起，蘇沫，我現在就覺得自己好蠢，就像那個人一樣——”沉默片刻，他又說：“蘇沫，不要走，好嗎？我們，重新開始！”
總會有人錯過你的生命，當他回頭之時，你的心，還能給他一個位置，能為他再次跳動嗎？
可是，一個人的心，那麽小，當葉慕辰填滿了那顆心扉，她怎麽讓俞子銘進去？
良久之後，蘇沫輕輕推開他。
“對不起，我，我愛的人是他，如果現在我說和你重新開始，不管對我們三個人的任何一個都是不負責任的，我，不能——”蘇沫道。
“你——”俞子銘不敢相信蘇沫會這樣固執，更加不敢相信她會為了葉慕辰拋棄自己十年的感情。
蘇沫看著他，起身離開座位。
俞子銘望著她的背影，心情複雜難辨。
究竟是為了什麽？為什麽他不能喚回她？
蘇沫走出餐廳，一路慢慢走在樹蔭下麵。
不知道該去哪裏，不知道該怎麽辦。可是，她誰也不想見，不想見俞子銘，也不想見葉慕辰。
她的人生，何時變的這麽複雜？
乘著公交車，蘇沫回到了學校。
熟悉的校園裏，來來往往的麵孔卻是陌生的。在這個世上，不管走在哪裏都是被陌生人包圍，而自己，就如同過客一樣匆匆而過，又如一個觀眾坐在台下觀看著這與自己無關的演出。
走進宿舍樓，樓道裏亂糟糟的扔著雜七雜八的物品，看起來都是畢業生們走了扔掉的，每年畢業季都是如此。
旁邊有好幾個宿舍裏都空了，蘇沫掏出鑰匙打開宿舍門，現在宿舍裏就隻有她的行李沒有收拾。舍友們都去自己新租的房子住了，這下子，大家想在一起聚聚都不容易了。
人與人，好像總是如此，總有分離的那一天。
地上和桌上扔著亂七八糟的東西，蘇沫也沒心情去整理，爬上床睡了。
眼睛直直地盯著房頂，想要睡覺，眼睛卻閉不上。俞子銘和葉慕辰兩個人在她的眼前晃來晃去，真是討厭。
轉了個身，努力讓自己閉上眼，耳畔卻是那兩個人的聲音轉來轉去。
俞子銘，到底為什麽要拒絕葉慕辰的條件？隻要他答應了葉慕辰，就算是放棄俞氏，他也有足夠的資本東山再起。而且，俞振海也不會把俞子銘完全排除出俞氏的，畢竟，俞子建是個什麽樣的人，大家都清楚。雖然俞子建和俞子銘一樣都是花花公子，可是俞子銘的工作能力還是很強的，不像俞子建，一天到晚就知道花錢。
那麽，這就奇怪了，俞子銘難道是真的愛她，舍不得她，所以寧可拋棄那十億元也要和她在一起？他，有那麽愛她嗎？
如果他愛她，他會冷落她嗎？
可是，如果不愛，他又為什麽請她吃她喜歡的菜，要為她慶祝生日，還拒絕那麽多的一筆錢？
蘇沫的心，越來越複雜，她說不清自己看到的到底什麽是真，不知道自己該選擇什麽，不知道——
到底該怎麽辦？
要是她堅持和俞子銘離婚，按照俞子銘這一年做的那些事，她肯定能離的了，可是，很多人都說，離婚官司開打的時候，婚姻裏的很多陰暗麵就會曝光，她和葉慕辰的婚內出|軌恐怕也會被人挖出來，到時候就變成巨大的醜聞了。而俞子銘，他不光會身敗名裂，可能還會一無所有。他是她的恩人，是她少女時期唯一愛慕的人，她能眼睜睜看著他落得那樣的下場嗎？
可是，如果不離婚呢？她和葉慕辰怎麽辦？薛桂琴說再等兩年，兩年之後俞家就和蘇沫不會再有關係，可是，誰又能等得了兩年？
午後燥熱的空氣凝滯著，蘇沫的心，卻亂糟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