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相望無言(1)
到了秋天,覃燕秋和丈夫接婆婆江彩樺去北京住,家裏又剩下沈迦因和念一母女倆。覃燕飛知道這個消息,便每天早上都去羅家小院接沈迦因和念一。沈迦因再怎麽覺得不好意思麻煩他,都架不住他這樣熱情。而且,他的那個“以念一為中心”的借口,讓沈迦因總是無可奈何。
“我周一要去瑞士參加一個論壇,我這人法語不是很好,你要不要給我做翻譯啊?我們一起去?”他開著車,問沈迦因道。
去瑞士?
“我?念一——”沈迦因猶豫道。
“沒關係,我給江阿姨打電話,她應該不會反對。我們可以先去北京把念一放在我姐家裏,等我們回來,再把念一接回來?”覃燕飛道。
沈迦因轉過身,看著後排安全座椅上的女兒,不語。
“我們過去是工作,要是帶著念一,會很不方便。”覃燕飛看了她一眼,道。
沈迦因看著他,心想,他難道不知道公司裏那些流言嗎?
“你是怕江阿姨不同意?”
“不是,我--”沈迦因猶豫了一下,才說,“燕飛,你為什麽要雇傭我?”
她本來不打算再問這個問題了,可是,那麽多的流言讓她不得不重新考慮了。
覃燕飛笑笑,道:“你都來我這裏,呃,三個月了吧,怎麽還問這個問題?難道你覺得我雇傭你是個錯誤的決定?”
錯誤嗎?
他讓她重新又找到了自信,可是,把他和她牽扯到一起,這代價也太大了,而且,對他不公平。他是個這麽優秀的男人,怎麽可以——
沈迦因不語。
“雪初,你覺得人活在世上是要讓自己開心呢,還是痛苦呢?”他沒有回答,反問道。
“當然是要開心!”她說。
“那不就行了嗎?我現在很開心,我一直很開心,所以這一切對於我來說都很有意義。我沒必要跟自己過不去,就是你--”紅燈的路口,覃燕飛停下車,看著沈迦因,“呃,那個,你是不是因為別人胡亂說了什麽,就這樣懷疑我的初衷?”
她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麽。
其實,她該自我反省,像覃燕飛這麽優秀的男人,怎麽值得她懷疑?她是個單親媽媽,而他——
“不是,我,我隻是,隻是覺得我,”沈迦因努力想了下,忙說,“我覺得自己做的不夠好,所以--”
覃燕飛深深望著她,旋即笑了下,道:“你,還真不會撒謊!”
車子,又開動了。
沈迦因深深呼出一口氣,不語。
“別瞎想了,準備去瑞士吧!”覃燕飛道,“江阿姨那邊,是你說,還是我說?”
“我,我說吧!”沈迦因道。
車子裏,隻有後座上念一咿咿呀呀的聲音。
“我從來都不介意別人怎麽看我,希望你也不要因為別人的眼光而胡亂做決定。”覃燕飛的話語打破了這一場寂靜。
沈迦因看了他一眼,或許,她真的該坦蕩一些,可是她怎麽坦蕩地起來?
胡亂做決定?他怎麽知道她會——
“江津瀾也和我們一起去,你也不是給我一個人做翻譯,事實上,他的法語更爛!”覃燕飛笑了下,道。
江津瀾,是覃燕飛的副手,公司的第一副總。
沈迦因知道他這是想讓她打消不該有的念頭,頓時感到慚愧無比。
“好的,那我準備什麽嗎?”沈迦因問。
“Lisa會安排的。”覃燕飛道。
到了公司,念一和每天一樣,先是在母親的辦公室裏待著,玩了一會兒就睡著了。
接到沈迦因電話後,江彩樺一點都沒有拒絕,讓沈迦因和覃燕飛把念一帶到她那邊去。
“媽,怎麽了?”覃燕秋看婆婆掛了電話,問。
“雪初和燕飛要去瑞士出差,說是把念一送過來,周末就來了。”江彩樺道。
“出差?”覃燕秋道。
“嗯。出去工作,帶個孩子很不方便!”江彩樺說完,就起身去洗手間了。
覃燕秋“哦”了一聲,卻陷入了深思。
弟弟這家夥對沈迦因很特別,可是,覃燕秋問他的時候,他完全否認是愛上沈迦因。覃燕秋完全不明白弟弟這是什麽狀況,不過,據她了解,沈迦因工作的確是幹的挺好的。唉,弟弟這家夥,到底在搞什麽啊?
晚上下班的時候,原本去外麵和別人談生意的覃燕飛回了公司,讓江津瀾和Lisa代表他去宴請對方了。沈迦因原以為他不回來了,就慢吞吞地收拾東西,準備等交通高峰期過了就回家,卻沒想到念一不停地叫著笑著。她一抬頭,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覃燕飛。
“你不是要和客戶吃飯嗎?”她訝異地問。
“讓江津瀾和Lisa去就可以了。”覃燕飛含笑走過來,彎腰站在念一的童車前麵,抱起她。
念一習慣性地就用肉嘟嘟的小手去抓他的臉,覃燕飛哈哈笑著。
由於沈迦因的辦公室玻璃牆是透明的,尚未下班的員工看著老板在沈迦因的辦公室裏和念一那麽親密的,都明了般的笑笑。
“走吧,我們一起出去吃飯。”覃燕飛對沈迦因道。
沈迦因的視線透過辦公室的玻璃牆,落在外麵,卻還是微笑點頭。
離開的時候,她抱著念一,覃燕飛在她身後背著一堆念一的東西,若無其事地和員工打招呼。
回家的路上,念一已經睡著了,沈迦因坐在副駕駛位上,安靜無語。
覃燕飛看了她一眼,腦子裏卻始終是她左手上那枚指環。
到了羅家,覃燕飛幫著沈迦因把車上的東西拿回房間,就看著她把念一安頓在床上。床頭燈光溫柔地包圍著母女二人,覃燕飛的心,卻不住地躍動著。
那個給她戒指的人,依舊在她的心裏嗎?
安頓好念一睡覺,沈迦因走到他身邊,他趕緊回過神,拉開門走了出去。
“想不想喝點茶?”她問。
“要是我說我是為了你的茶才跑過來的,你不會生氣吧?”覃燕飛笑道。
她笑了,說:“在你的眼裏,我就這麽小氣?”
“當然不是!”覃燕飛道。其實,他心裏想說,如果我說我是想和你單獨待一會兒,你才會不舒服吧?
距離,似乎從他們初識時就被那枚指環擋在安全線之外了,根本無法跨越。
隻要江彩樺不在家,覃燕飛就會在送沈迦因母女回來後,留下來喝杯茶坐一會兒。他自己也奇怪,為什麽自己會有這種不適合年齡的愛好?而這種愛好僅限於在她的麵前?
“哎,我們聊聊天?”覃燕飛突然說。
“嗯,聊什麽?”她抬頭看了他一眼,含笑問。
“呃,”他其實很想說“你能和我聊聊念一的生父嗎”可是,他說不出口。這個話題,似乎在她麵前是禁忌,或許她還愛著那個人,即使離開了,也沒有忘卻。是有一段刻骨銘心的愛嗎?
“你說,兩個人之間的愛情能持續多久?”他想了想,問。
“這個,”她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或許長,或許短吧!”
說著,她便為他倒了一碗茶,他端起來抿了一口,道:“你呢?”
“我?”她看著他,端起茶碗,想起了顧逸昀,“我也不清楚。”
他笑了下,沒說話。
她把一個人藏在了心裏,不讓任何人碰觸那塊柔軟的地方,不讓任何人窺探她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