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 婚路漫漫(1)
飛機徐徐從祿口機場騰空而起的時候,顧逸昀站在高大的航站樓那巨大的玻璃牆邊。
沈迦因的到來,給他增加了無盡的驚喜,同時,也讓顧逸昀體會到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再也離不開她。
可是,和徐蔓的離婚遲遲沒有得到徐蔓的回應,自從那次之後,他打了兩個電話個給徐蔓,一次未接,一次說了兩秒鍾就掛了,什麽都沒說。從那一晚徐天霖的電話裏,顧逸昀得知到了徐蔓的想法,這也如他所料,徐蔓遲遲不給答複,也是她不願意離婚的意思。
那個電話裏,他已經把自己的想法全都表達給徐天霖了,相信徐天霖會給徐蔓旁敲側擊說明。說起來真是可悲,他和徐蔓十幾年的夫妻,到了最後竟然連坐下來交流的機會都沒有,還要通過徐天霖來做這件事。不過,也許這麽尷尬的局麵下,徐天霖出麵會比他好。
即便如此,他不能就此等待徐蔓的回應了。這段婚姻對徐蔓來說,不至於那麽重要,如果重要,徐蔓做事就不會根本不在意他的想法。不管怎樣,他要加速這件事的進程,拖的越久越不好,這很清楚。他和沈迦因是未婚同居,如果被揭發出來--盡管他一定會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對彼此都會帶來不好的影響。他必須增加離婚的籌碼,而要增加到什麽程度,他要和徐蔓麵談。
回到住處,他打開自己的記事本,下周二就要返回江城了,周三就要去北京開會,到時候他就可以去找徐蔓了。
於是,顧逸昀先給徐蔓打了個電話。
此時的徐蔓,不在別處,而是在一家KTV包廂裏和陳宇飛喝酒。
徐蔓最近不知道怎麽了,總是被人找茬,派給她的工作,也都是別人拿不下的硬骨頭,作為一個新人來說,這是很異常的現象,發生這種事,隻有一個解釋,那就是她得罪了什麽人。她是陳宇飛介紹來的,陳宇飛想來想去,懷疑是不是自己連累了徐蔓,一直想找徐蔓聊聊,可徐蔓個性固執,別人給她設置障礙,她就越是要努力證明自己的能力,結果幾回下來,竟讓一幹同事對她刮目相看了。徐蔓又是個個性驕傲的人,這樣的成功讓她頹落的氣勢又昂起頭來。
然而,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原定讓徐蔓去墨西哥參與一個商業談判,可今天下午,處裏打電話把徐蔓從工作組裏給剔除了。這件案子涉及的金額巨大,對於我方資金擴大在墨西哥的投資影響很大,對於徐蔓來說更是具有非同反響的意義。讓徐蔓加入談判組並負責一個小組的項目,這是對她前陣子突出的工作能力的一個肯定。徐蔓相當看重這件事,徹夜查資料,了解相關的進展,做了大量的準備工作,卻沒想到--
徐蔓問處裏的領導,究竟為什麽不讓她去,領導卻說另有重要的案子派給她。可是,徐蔓知道事實不是那樣的,肯定是有人故意害她。問題是,誰會害她?為什麽要害她?
窩火,太窩火了!她到底做錯什麽了?遇上這樣無聊惡心的人?怪不得她來北京之前事務所的同事就認真提醒她說“要小心人事”--
莫非,是和陳宇飛有關?
陳宇飛的處境也不見得怎麽妙,處長和他之間的不和,盡人皆知。而她又是陳宇飛介紹進來的人,處長要是想通過排擠她來對付陳宇飛也不是不無可能!
於是,在陳宇飛打電話約她的時候,徐蔓就爽快答應了,讓他來這個包廂陪她唱歌。
陳宇飛到達的時候,徐蔓已經一個人坐在那裏喝了一整瓶紅酒。
長發披肩,紅唇烈酒,此情此景,讓陳宇飛的心頭一陣陣顫抖著。
徐蔓和他說及下午的事,問他有沒有聽說什麽動靜,陳宇飛愕然。徐蔓那件事,是處裏開會通過的,現在突然變卦,莫非是上麵的什麽人——
“蔓蔓,有句話,我說了你別生氣。”陳宇飛給她的杯子裏倒上酒,道。
“都到這份上了,我還生氣什麽?橫豎都是被人捏著!”徐蔓說著,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最近真是倒黴透了,顧逸昀提出的離婚,工作的挫折,一波又一波,滿指望著堂哥徐天霖能幫她一些,卻沒想到一點進展沒有!
“會不會和顧逸昀有關?”陳宇飛脫口而出道,他說完話,就迎上了徐蔓錯愕的視線。
陳宇飛假咳一聲定定神,繼續說:“對不起,蔓蔓,我不是有意針對他,可是,除了他,我想不到還會有誰這樣做,有能力這樣做。你來北京,他就心裏不滿,他雖然同意你來了,可心裏肯定是不高興的,估計就等著你自己熬不下去,自己主動回去。可是,你那麽努力,那麽出色,他一看,你這樣發展下去,還有什麽機會回江城?因此,他就動用了他的一些關係,讓上麵--”
徐蔓和顧逸昀結婚十來年,陳宇飛從未在徐蔓麵前說過如此直接的挑撥離間的話。
兩隻美目死死地盯著他,良久,徐蔓才搖頭道:“不可能,他不會這樣的!”
“怎麽不會啊?蔓蔓!”陳宇飛激動地按住徐蔓的肩膀,“顧逸昀是個什麽人,你我都清楚,你讓他顏麵掃地,他還會不想辦法針對你嗎?他那麽想讓你回江城——”
“你知道什麽?”徐蔓推開他的手,打斷他的話,陳宇飛愣愣地盯著她。
“他根本就不在乎我,他如果在乎我,就不會為了別的女人和我離婚!”徐蔓的聲音很大,大的幾乎蓋住了背景音樂的聲音。
陳宇飛,驚呆了,徹底僵住了!
一片安靜中,她的手機響了。
徐蔓拿起手機一看,是顧逸昀的,不禁嘴角撇起一絲冷笑。
這麽等不及嗎?
“是我,休息了嗎?”他問。
好一會兒,徐蔓都沒有出聲,攥著手機的手,指甲都變白了。
“顧逸昀,你當我是什麽?”
顧逸昀猛地驚住了。
……
顧逸昀趕到療養院的時候,母親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麽嚴重,隻是一直在輸液。母親常年有心髒病,偶爾會發作,今年發作的次數好像頻繁了些。上次沈迦因在療養院時,老太太就發病了一次,不知道這次又是因為什麽。然而,等他見到母親的時候,守候在母親身邊的人不是父親不是外甥女,而是,徐蔓?!
徐蔓?她,她怎麽會在這裏?
顧逸昀訝然地盯著她,旋即就鎮定下來,估計徐蔓是因為工作的原因才來的江城,便趕緊走到母親身邊,發現母親已經睡著。
“媽還好,醫生說沒什麽大礙,你別擔心!”徐蔓道。
顧逸昀看了她一眼,卻發現她的臉上沒有熟悉的那種光彩,似乎,似乎蒙著一層深深的疲憊。
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可是,此時的顧逸昀滿心都是對母親的擔憂,還來不及去關心徐蔓。
“去洗個臉吧!我在這兒守著。”她輕輕按住他的胳膊,望著他。
顧逸昀看著她,腦子裏突然有種錯覺,似乎此時的徐蔓又回到了他們初識的那時——
“辛苦你了,我馬上就過來。”他推開她的手,轉身走出母親的臥室。
等顧逸昀從洗手間出來,客廳沙發的落地燈邊似乎有個長長的影子,他走了過去。
“爸——”他叫了一聲。
顧澤楷猛地醒過來,顧逸昀坐在父親身邊,道:“爸,您去歇著,我陪著我媽!”
“你媽的身體,現在也是大不如前了!”父親歎了口氣。
“您別太擔心了,可能是最近天氣不好--”顧逸昀勸道。
父親搖搖頭,道:“這些事,你都別管了,你媽有我在。你呢?你打算怎麽辦?”父親說著,視線投向母親臥室的方向。
顧逸昀知道父親說的是徐蔓。
“我陪您回房間吧!”顧逸昀說著,攙著父親起身。
關了房門,顧逸昀給父親倒了杯水端過來,問:“爸,今天是怎麽了?突然就--”
“你媽,可能心裏還是記著小沈那件事,還是擔心你!”父親道。
“小沈?”顧逸昀一愣。
父親便把今天的事告訴了顧逸昀。
原來,是桐桐陪著薛麗萍在外麵散步,碰到了療養院的幾個工作人員說起沈迦因,說她可能是什麽領導的關係戶,就是不知道是哪個領導的。工作人員在私底下偶爾聊起這裏的客人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可是,薛麗萍的心裏就覺得不舒服,她擔心兒子被沈迦因牽扯。
“你媽心細,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她,你也知道,她是多麽反感婚外情的。”父親說道。
母親會有這樣的思想,顧逸昀很清楚。父親為官那麽多年,從基層一直做到副省長,幾十年下來,身邊還沒幾個看的過眼的女人嗎?可是,似乎他的家庭一直很穩固,顧逸昀和姐姐從未聽見父母為了這類事爭執。直到成人之後,顧逸昀才知道,父母家庭的穩固,隻不過是一種假象,是母親多年堅持的結果,母親對付小三的手段,是別的女人望塵莫及的。不管是什麽女人,最後都被母親消滅於無形。當然,一個巴掌拍不響,如果父親對家庭沒有責任感,不論母親手段有多高,這個家,還是保不住。
“你知道嗎?今天徐蔓來的時候,你媽那麽不喜歡她的,可是,今天看見徐蔓,心情好像好了不少。”父親看著顧逸昀,“如果徐蔓願意留下來和你修補關係,我想,你媽還是會支持她的。那麽,你怎麽辦?”
顧逸昀沉默了。
“小沈是個好姑娘,可是,你要知道,任何事情,說的人多了,必然會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你媽今天也是考慮到這點,擔心小沈再度被人盯上。”父親頓了下,道,“現在你和小沈的關係,一旦被人盯上,想要坐實不是難事。如果你和徐蔓離婚了,解決這件事倒也沒什麽難度,關鍵是你們還沒離婚--”
父親靜靜看著顧逸昀,接著說:“她那麽年輕就升職,還有調動工作,你很清楚到時候事情會變成什麽樣子。我相信你也能處理掉這樣的麻煩,隻是,你得費多大的勁?”
顧逸昀苦笑了,歎道:“難道您要讓我和她分開嗎?”
“我不建議你怎麽做,我隻是想告訴你,激情和家庭,是一對矛盾!當你選擇了一樣,就隻能放棄另一樣,你不可能二者皆有。”
顧逸昀看著父親,道:“如果事情真像您說的這樣,那我,願意跟您打賭!”
父親笑了下,道:“打賭?”
顧逸昀點頭,道:“我一定會同時得到這兩樣,爸!您願意打賭嗎?”
父親搖頭,道:“我不會和你打賭,不過,我願意看你怎麽做。放心,你的事情上,我會保持中立,前提是,小沈不要影響你,明白嗎?”
“嗯!”顧逸昀道。
“好了,我要休息了,你去陪著你媽吧!”父親道。
顧逸昀給父親蓋好被子,就關門走了出去。
顧澤楷的眼裏,似乎看到了很多年以前的情形。
激情!
母親的房間裏,徐蔓坐在沙發上看書,顧逸昀走到輸液架邊上,發現裏麵的液體還剩半瓶。
“走廊的盡頭就有護士站,這是最後一瓶,完了叫護士拔針就可以了。你去休息,我在這兒——”徐蔓對他低聲說。
“你這次是什麽工作?”他坐在她身邊,頭朝後靠在沙發背上,閉著眼睛問。
徐蔓側過身,靜靜望著他,道:“沒有工作的話,我就不能來嗎?”
他笑了下,道:“那你是來找我談什麽?”
徐蔓看了婆婆的床一眼,低聲道:“我們明天再說這些,萬一媽聽到了——”
“嗯,也好!”顧逸昀道,“你去休息,還有一間客房空著,守著我媽是我這個兒子的責任,你不用管了。”
徐蔓強壓著內心的怒氣,道:“到這個時候還說什麽責任?如果你真要談責任,還離什麽婚?”
兩個人聲音都很低,可是,薛麗萍醒來了。
“你們在吵什麽?”母親道。
兩人趕緊起身,來到老人床邊。
“媽,對不起!”顧逸昀還沒開口,徐蔓就趕緊跟婆婆道歉。
薛麗萍看了徐蔓一眼,又把視線投向兒子,道:“我沒事,你別太擔心了。這一瓶液體輸完了你們就都回去,不用管我。”
“媽——”顧逸昀道,“您別這麽任性了,萬一再有個什麽事,您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可怎麽辦?”說完,顧逸昀對徐蔓說,“等會兒你去叫護士,再把值班醫生叫過來。”
徐蔓“嗯”了一聲,薛麗萍看著兒子媳婦,也就不再說什麽了。
顧逸昀並不知道,母親已經聽見了他們的對話,聽見了他們說的離婚,老人的心裏,亂糟糟的。可是,該怎麽辦呢?這個兒媳婦,真的能指望的上嗎?
老人的睡眠本來就差,這會兒醒來了,想要再睡著也得等一會兒,薛麗萍便問起兒子出差的事,問問南京的變化。
“你還記得你二姨姥姥家的那個舅舅嗎?”母親問。
“就是您說去了台灣的那個?”顧逸昀問。
母親點頭,道:“他當年在南京可是風流人物呢,長的那麽帥,不知道迷死了多少千金小姐!他家以前就住在新街口那邊,後來家裏人都沒了,房子也都被收走了。”
徐蔓聽著,含笑附和道:“姥姥家那邊的基因好!”
盡管是句附和之語,可從徐蔓嘴裏說出來,就讓人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