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 情深意濃(4)
盡管是在南京這遠離江城的地方,顧逸昀還是戴著太陽鏡,畢竟,現在這個世界太小,走到哪裏難免會碰上認識他的人。
逛完夫子廟一帶,兩個人便去了中山陵。
若論旅遊,南京有許多的景點,可沈迦因似乎唯一堅持要去的就是這裏。
甬道兩邊的綠樹參天,在炎熱的夏日讓人感覺一片涼爽。
即便不是黃金周,可是中山陵的遊客依舊不減。
“能跟我說說為什麽非要來這裏?南京城那麽多可參觀的地方,你怎麽——”兩個人並排走在那無邊際的台階上,他突然問了句。
沈迦因撐著陽傘,停下腳步,喘著氣。昨晚那麽激烈的運動之後來爬台階,的確不是明智之舉。
“近代以來,你最崇拜的政治家有誰呢?我最崇拜的是中山先生和拉賓總理!”她從包裏掏出一瓶礦泉水喝了一口,他接了過去。
“哦?為什麽是這兩位?”他喝了口水,透過太陽鏡看著她。
“呃,中山先生能為了共和而甘願放棄國家元首的位置,拉賓總理為了兩個民族的長久和平而甘願放棄自己浴血奮戰占領的土地,作為政治家來說,他們兩位的胸襟實在不是其他人可以匹敵的!”她認真地說。
他想了想,卻道:“可是,他們兩位的下場都--可以說是很遺憾!”
她點頭,歎了口氣。
“那你是怎麽看待呢?”她問。
“我?我隻是覺得像他們一樣有理想的政治家,在這個時代,特別是我們這個國家,很難存在。他們的行為,可以說是有點,呃,不負責吧!”他手上拿著礦泉水瓶,一步步走上台階。
“不負責?”她驚訝道,“為什麽這麽說?”
“就拿中山先生來說,他放棄了共和的成果,把國家的政權交給了袁世凱那樣一個大軍閥。其實,他也是被迫那樣做的,在那個年代,手上沒有兵,什麽都是白搭,做了元首也不過是個光杆司令。可是呢,他把統治權交給袁世凱,讓許多對共和抱有夢想的跟隨著失去了希望。這也是後來國家混亂的一個緣由吧!我想,如果他可以堅持下去的話,也許,我們的近代史會是另外一種寫法。他後來還北上和袁世凱談判,結果在北京去世,讓人扼腕。他的去世,可以說是中國共和之夢破碎的開始!不過呢,評價個人的話,我認為,從根本上來說,中山先生是個理想主義者,他的理想境界太高,讓他缺乏強有力的政治手腕。如果說政治家就是玩弄權術的一群人的話,中山先生顯然不是個合格的政治家!但他是位領袖!”
沈迦因點頭,道:“的確,論手段的話,中山先生明顯不如後輩。但是,我想,這也和當時的環境有關係吧!”
“是,人總是要適應環境的。像他那樣的大人物,對時局的把握肯定比一般人要準確,畢竟曆史的方向是他們掌控的。可是呢,他做出的決定,讓人很是遺憾,所以他終究是個偉大的理想主義者,革命的先賢,隻要我們這個民族還在,不管執政者怎麽變,中山先生的地位都不會動搖。在那個百廢待興的時代,像他一樣的理想主義者很多,盡管他們的理想不一定相同,國家也是混亂不堪,可是,那是一個思想自由的時代--”
“那你的意思是,現在的時代不是理想主義者的時代?”她問。
他笑笑,道:“你非要我說一些冒險的話?”
她笑了,看了他一眼。
“時代不同了,現在這個時代太實際,呃,怎麽說呢,一切都是從利益出發,不管是什麽階層,大家都是很直白的利益來往。在這個時代談理想,呃,就顯得有點白癡了,因為不管什麽理想,最後全都在現實麵前萎縮了。”他歎道。
“那你也沒有理想嗎?”她問。
他笑了,搖搖頭。
“有理想又怎樣?還不是得想盡辦法在這個體製裏尋找機會?如果不能夠適應這個體製,怎麽往上走呢?”他說。
“那你的理想就是做更大的官?這也算是理想呢!”她說。
“這不算是理想吧!隻要進了這個圈子,就要不停地往上走,沒有辦法停下來。就算是你想停,你周圍的人也不允許,因為,你不是一個人在走這一條路,你的前麵有人領著你,你的身後有人跟著你,你怎麽停得下來?”他一步步向上走,道,“你要往上走,就需要有人幫你拉你,可是,你同時也需要有人為你在下麵墊腳,讓他們幫你做事。說到底,你自己隻不過是一張大網上麵的一個節點而已,左左右右都牽扯著你,想退也退不了。而且呢,現在人太多,就算你退了出來,很快就會有人把你頂上。而一旦你退了出去,就什麽都沒了。”
“中國自古以來就是如此吧,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接著說。
他點頭,道:“對,做官如此,做其他的事也如此!”
她沉默不語。
“那,你真的就沒有自己的理想嗎?”她還是忍不住問。
他望著她,良久之後,深深地笑了,然後一把摟住她的腰身,她的陽傘的傘柄直接掉在了肩膀上。
“我的理想就是--”他的嘴唇貼向她的耳畔,低聲道,“就是可以天天和你在一起做那件事。”說著,他的手指在她的嘴角抹了一下,含笑道:“昨晚,真棒,丫頭!”
她的臉通紅不已,推開他,趕緊跑上了台階。
這個壞男人!
他在身後笑了,大步追上她,拉住她的手腕,低聲問道:“昨晚怎麽想起做那個的?一直沒問你呢!”
“討厭!”她說道。
他攬住她的腰身,繼續貼著她的耳畔,道:“真沒看出來,你這家夥一臉斯文的,竟然,竟然能做那種事!”
“討厭,你還說!”她低聲道。
他的臉上,是越來越深的笑意,輕輕親了下她的耳朵,道:“我喜歡,丫頭,不管你做什麽都喜歡!”
她停下腳步,歪著腦袋看著他,踮起腳猛地親了下他的臉頰,拉起他的手,笑眯眯地說:“趕緊走吧,再磨蹭下去,天都要黑了!”
顧逸昀笑笑搖搖頭,跟著她一起走上台階。
站在先生的坐像前麵,沈迦因認真地鞠了躬,顧逸昀則一直站在一旁看著她。
理想,她的理想,是什麽呢?難道還是像過去一樣,結婚嫁人,掙錢買房?
從中山陵回來,顧逸昀帶她去了總統府參觀。
來到蔣中正那間辦公室,沈迦因不禁笑了,對他說:“和你們相比,蔣總統可憐死了,辦公室才這麽大點。”
“死丫頭,你這思想不對頭,別忘了你也是黨員!”他捏捏她的鼻尖,低聲道。
“實話實說也不行啊!”她挽著他的手,不停地搖晃著。
“你不看看人家總統有多大的後花園,現在誰敢在辦公的地方有這麽大的花園?時代不同了,你可不能穿越時空來做對比,明白嗎?”他說道。
“而且,你看看人家的會議室,也——”她低聲說。
“好了好了,你是中紀委的?”他低聲打斷她的話,道,“可千萬不能說這種孩子氣的話,懂嗎?會惹來麻煩的!”
她點頭。
的確,時代不同了,什麽都不能拿來比。
他說的對,這是個利益交織的時代,和過去,似乎一樣,又似乎不一樣。
“不過,我覺得你說的也不對啊!”在離開總統府,返回酒店的路上,沈迦因坐在副駕駛位,道。
“哪裏不對?”他看了她一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