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情蠱種(1)(三)
“我們縣裏有茶館,我大學假期回去打過工,學過一點,不是很專業。”她說,“茶道是一門修生養性的學問,隻是我們現在的人都太忙碌太浮躁,沒有心情來做這個了。”
他點頭,道:“我們現代人不如古人懂的享受啊!”
說著,他發現那玻璃茶壺裏的水色,開始逐漸發生變化,原本透明的顏色,漸漸有了綠色。
“呃,也不能這麽說,現在的人隻要願意,就能接觸到這些,不像古代等級森嚴,普通老百姓哪有機會了解茶道啊!”她停下手,道,“可能那個時候的文人和貴族比較閑吧,我想。”
聽她這麽說,顧逸昀不禁笑了,說:“沒想到你還懂這麽多!”
她看了他一眼,低頭,道:“我,我喜歡看這些無聊的東西。”
“這怎麽是無聊的東西呢?修身養性,這是境界很高的一件事。要不然,古代的出家人也不會把茶道當做是修行的一種方式!”他說。
她笑了下,揭開茶壺的蓋子,對他說:“您看,這樣子是不是很漂亮?”
他側過身,靠近她,茶水已經從綠色變成了紫紅色,而綻放盛開在水中的花朵,紅花綠葉,嬌豔非常。
“這茶具,是你新買的?我好像沒買過。”他點頭,問道。
“我今天早上買的,超市裏很便宜。”她微笑著說,然後蓋上茶壺蓋,端起來晃動了幾下,給玻璃茶碗裏倒了兩杯。
顧逸昀端起一杯,放到鼻尖聞著,道:“果然是香氣濃烈,沁人心脾。”說著,他看了她一眼,那粉潤的臉龐,如花一般嬌豔,如茶一般香濃。
“跟你一樣!”他說著,看著她,將自己杯子裏的茶抿了一口。
沈迦因忙低頭,本來尚未褪去的紅潮,又偷偷地火熱起來,趕緊掩飾般的端起一杯茶喝了。
深夜苦讀,紅袖添香,這是古代多少多少人夢寐以求美事。此時,雖不是寒窗苦讀,紅袖也未添香,可是,在這深夜加班的時候,有個人在一旁為自己泡茶,對於顧逸昀來說,也是從未想過的情景,近乎奢侈!
他看著她的側臉,那平靜的模樣,讓他的心也不知不覺平靜了下來。
也許,紅袖添香也是有科學道理的!
他攬過她的肩,俯首輕輕地親了下她的眼角,道:“我把電腦拿過來。”她微微點頭。
這不是顧逸昀第一次熬夜寫報告,可是,這是他最輕鬆的一夜,心中有種風吹過草原的感覺,寬廣又平靜。沈迦因坐在他旁邊,拿著一本書看著。
兩個人一言不發,安靜中卻有著一種久違的和諧,好像他們已經認識了幾百年,好像他們一直都是這樣的。
他坐在她的身邊,不近不遠。這樣的距離,沈迦因怎麽有心思看書?
給他斟茶的時候,她會偷偷看他工作的樣子。放下茶,拿起書,又舍不得讓視線從他身上移開。他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都那麽的吸引她。他就是塊巨大的磁鐵,將她的注意力牢牢吸在他身上。不管是他沉思,還是他思考之後敲字,她都想要一直盯著他。可是,直勾勾盯著他,這種事,她是做不出來的。看來,隻能想別的辦法。
小心地捧起書擋住自己的臉,露出一隻眼睛看著他,這樣就安全了。
他深思的時候,會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托著下巴,而那修長的食指,偶爾會在他的嘴唇上敲敲,或者摸摸鼻尖。臉上表情舒緩,他就會放下手,在鍵盤上敲字。而他敲字的時候,似乎都是有節奏感的,完全不像是在寫文章,而是在演奏美妙的音樂。
古人說,情人眼裏出西施,這是以男人的眼光來描述他們愛慕的人。其實,在女人的眼中,自己愛慕的那個人,何嚐不是世間最美的存在呢?
沈迦因從來都不會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這樣癡癡地盯著一個男人,完全不是她的風格。又或者說,她的骨子裏就有這種好男|色的本性,隻是沒有遇到合適的人而被挖掘出來?
她以為自己的動作很謹慎,不會被他發現。可是,世上有句話,叫做“再狡猾的動物也逃不過好獵手”。何況,她根本不是狡猾的獵物,隻不過是一隻傻傻笨笨的小綿羊,而他絕對是狡猾的獵人。
顧逸昀陷入了深思,除了偶爾端起茶杯喝口茶,其他的時間都坐在那裏思考敲字。太過專注,他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成為了身邊這個女孩觀察的目標。即便偶爾瞥過頭看她一眼,也隻會看見她坐在那裏看書,隻是,隻是她看書的樣子,有點奇怪。可是,他哪有心思去追究她這樣奇怪的看書背後在隱藏什麽?
他的縱容,讓她越發的大膽了。剛開始隻是露出一隻眼睛看,後來發展成將半邊臉都露在書外。
既然是在狡猾的獵人麵前,那麽,這隻小綿羊被發現就是遲早的事情了。她這種自作聰明的偽裝,實在太過誇張。
顧逸昀正在思考,餘光注意到了她這誇張的偽裝。臉上緊繃的肌肉倏然放鬆了,嘴角微微上揚出一個弧度。
獵物暫時的安全,不是因為獵人放棄了捕獵,而是在等待時機。對於獵人來說,獵物警惕性最低的時候,才是捕獲的良機。而很快的,他的機會來了!
沈迦因眼前那本用作偽裝的書,猛地從她的眼前消失了。她還來不及搞清楚怎麽回事,他的臉就取代了那本書出現在她的眼中。
她呆呆地盯著他!
怎麽回事?
可是,顧逸昀卻笑了,他在心底深深笑了。
這個傻丫頭,竟然,竟然會有如此孟浪的舉動。真是,看不出來。
就這樣和他對視了幾十秒,沈迦因才意識到自己現在盯著的不是書,而是他,活生生的他。不是隔著書在看他,而是,毫無阻擋地看著他。
完了!
她在心裏大呼一聲,慌忙低下頭。
耳畔,卻傳來他若有似無的笑聲,她越發地窘了。
顧逸昀扳過她的身體,小心地抬起她的下巴,注視著她那酡紅的臉頰。
之前偷看他的膽量,此刻全都消失的沒了影蹤。要是地上有個洞,她一定會鑽進去,可是,沒有!
“想要看嗎?”他含笑低聲在她耳畔問道。
她低頭不語。
那濃密的眉毛,不停地撲閃著,如同她此時那顆慌亂的心。
“沒人像你這麽大膽——”他說完,將她攬入懷中,而他的舌尖,則纏繞著她的耳垂。
她的身體,不自主地抖了下。
懷中的軟玉溫香,讓他的記憶重新回到之前進門的那一刻。
她這柔嫩的身體,還有胸前那一對盈盈而握的柔軟。
耳畔的呼吸聲,愈發地粗重,她的心,陡然亂了。
當他的唇在她的臉頰上摩挲之時,突然聽到懷裏的她小聲說了句“您,您不是,要寫東西嗎?”
他輕笑,鬆開她。
“你這個撓人的小丫頭!”他笑著說。
她低頭。
顧逸昀輕輕親了下她的額頭,道:“時間不早了,回去睡吧,我還要寫一會兒。”
沈迦因點頭。
拿著書起身離開沙發,走到門邊回過頭,卻發現他已經拿起了電腦繼續工作了。
可是,回到房間的沈迦因,怎麽都睡不著了,翻來覆去都是想著他。
怎麽回事?自己怎麽會和他失控走到這一步了?她怎麽就--
“顧叔叔的老婆就是徐阿姨啊!”原芮雪的話開始在她的腦子裏不斷地回放。
他是有老婆的人,可是,她,她還——
這樣是不對的,沈迦因,他是有家庭的,有老婆,也有孩子,他是丈夫也是父親,你怎麽可以和他——
不能,不能了,絕對不能了,你這樣做不對,完全錯了。你現在是在破壞一個家庭,即便沒有到破壞家庭的地步,也是在涉足別人的家庭。你忘了自己曾經說的嗎,絕對不能做第三者,就算是對方沒有結婚有女朋友,你也不能對他心存非分之想,何況他,他還有家庭!不行,絕對不行!
她知道自己錯了,可是該怎麽辦?她很肯定,自己的心,已經陷進去了。從在人潮中回頭看見他的那一刻,那如夢境一般的重逢,那一刻開始,她就再也走不出對他的愛戀了。
怎麽辦?
屋子裏漆黑一片,可是她的眼睛根本閉不上。
就在她這樣慌亂的時候,臥室門,開了。
黑暗中的沈迦因雙手緊緊抓住被子,一下都不敢動。
他坐在床邊,借著月光注視著她的睡臉,那平靜的睡臉。
抬起手,輕輕撫摸著她柔軟的長發,視線卻絲毫沒有從她的臉上移開。
一直以來,他自詡自己是個自製力非常強的人,而他的經曆也充分證明了這一點。和徐蔓分居兩地的這五年,他身邊沒有任何一個女人。他以為女人對自己已經失去了吸引力,以為自己沒有了生理的需求,直到今晚才發現,自己原來也是有著很強的欲望的。隻是,這樣的欲望長期以來被冷淡的婚姻和繁重的工作壓製住了。或許,他的生命裏就是需要她這樣一個年輕女孩,陪他說說話,然後——
他俯身輕輕親了下她的額角,起身離開了。
直到聽見門關上的聲音,沈迦因才睜開了眼睛。
今晚的月亮,真的好亮!
下了樓,顧逸昀拿上車鑰匙,鎖上小樓的門離開。
就在剛才,他接到了省委書記覃春明侄子覃東陽的電話。五年前,覃東陽來到江寧省行商,這也是覃春明來到江寧省上任的時候。顧逸昀和覃家關係很熟,和覃東陽也是過從甚密。
“聽說你這個假期很忙啊,簡直是雙城記呀!”覃東陽在電話裏笑著說。
“你不是出去玩了嗎?怎麽,回來了?”顧逸昀喝了口茶,道。
“早上剛回來了。趕緊過來,我要好好安慰安慰你這個大忙人!”覃東陽道。
“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肉麻?”顧逸昀笑道。
“這哪叫肉麻?”覃東陽笑著說,“竹苑,建峰也在呢,咱們聊聊。反正你也一個人,我們就舍命陪你了!”
顧逸昀一看,現在才十點多些,反正報告也寫完了,就出去一趟好了。
“我等會兒到!”他說完,掛了電話。
竹苑,位於太白區東麵的仁壽山下,是柳園裏的一個院落。
柳園,是五年前覃東陽在江城的一個項目。當年,太白區提出要整改仁壽山周圍的環境,建設一個休閑的場所,覃東陽通過覃春明的關係拿到了這個項目,將原來計劃中的方案徹底推翻,花了三億將整個仁壽山風景區一帶進行了整修。
經過兩年的建設,原來是一片灘塗的柳園,變成了今天太白區重要的文化休閑場所。柳園,顧名思義就是種了很多柳樹的地方。除了柳樹,園內還種了其他的一些樹木,同時將上清江的江水引了進來,在園內建了一個很大的人工湖。除卻柳園,整個仁壽山也有了改變。曾經的荒山,種滿了桃花,到了三四月間,漫山的桃花盛開,與山下的綠樹碧水相互呼應。
人工湖的周圍,全是仿照蘇州園林的建築,青色屋頂白色牆壁,雕梁畫棟,亭台樓閣。除了這些景觀式的建築,柳園內還有大約二十來個院落,全部都是市民休閑的地方。同時,又以梅蘭竹菊為名,建了四處私人院落。覃東陽給自己留了的就是竹苑,至於梅苑、蘭苑和菊苑的主人,卻是不為人知的。
竹苑裏,種了竹子,也因此而得名。覃東陽經常在此接待自己的來往關係,顧逸昀和覃東陽過從甚密,自然也是竹苑的常客。
他的車子,停在竹苑門前,守在門口的男青年趕緊跑過來拿過他的車鑰匙,將車從側門開了進去。
“老顧——”覃東陽從門裏走出來。
顧逸昀剛把要是遞給泊車的小哥,就看見了覃東陽。而當他注意到那個和覃東陽一起走過來的人,眉頭蹙了一下。
原來,這才是覃東陽請他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