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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6章 離開雖不遠卻不容易

  陳安奇連續賣了五年鞭炮,賣鞭炮的第三年她就實現了樓房的夢想。


  她和葛紅威很大膽的借了一大筆錢買了樓房,而且是新蓋的地理位置相當不錯的樓房,當然那大筆資金都是方小格借給他們的。


  當他們要買樓,要搬家的時候不是那麽容易就和林奉美陳曦分家了,其間的苦楚和艱難隻有陳安奇知道。


  他們的樓房已經裝修完畢,他們的樓房在鬧市區臨街的一個頂層——一個七十多平的單元住宅樓,也是H城第一個有緩台的樓房。


  那個時候緩台的字樣在人們的腦海裏是空白的,人們還不知道什麽是緩台,陳安奇家的樓房就有了緩台。


  上到三樓後有一個很大很寬闊的室外樓台,足以構成一個小小的廣場,小孩都可以在上麵滑旱冰。


  通過緩台再上各自的單元樓,像住在高層的人們還沒有電梯,緩台就起到了緩解勞累的一個過渡的作用。


  葛紅威擅長裝修,他曾幫助朋友裝修過幾個樓房,他對裝修輕車熟路。


  不管是材料購買還是瓦工木工電工水工之類的煩心事,到了葛紅威那裏就成了發揮特長的專項。


  裝修的時候陳安奇壓根沒有去,連看看都沒看,隨便裝成什麽樣子,她都無所謂,什麽顏色格調,她都不講究,她也不懂,更沒有那份情調。


  問題的關鍵是一切都完工了,他們麵臨搬家,搬家還是一件叫人心煩的事情。


  不隻是挪東西,主要是心情,陳安奇的心情,還有林奉美的心情,還有陳曦的心情。


  裝修完樓房的時候正是深秋,那天晚上葛紅威不在家,窗外下著惱人的秋雨,孩子已經睡著了。


  林奉美把一盆做熟的紅芸豆倒在了飯桌上,陳曦在用絞餡機把紅芸豆絞碎,這麵陳安奇和林奉美就攥豆餡。


  林奉美歎息著說:“你們就這麽搬出去不怕人家笑話,你們臉大不知害臊,我可丟不起這人,左鄰右舍的問起來我這臉往哪裏放呢,人家還不以為過不到一起去了分家了。”


  陳曦停下手中的活對陳安奇說:“你們當真搬出去?”


  林奉美沒好氣的說:“樓都裝修完了你說人家是不是當真要搬家,真是廢話。”


  陳曦哎呀了一聲,他無法再進行手中的活了,他也拿出一支煙來吸,他發愁的時候就知道歎息。


  林奉美用力的攥著豆餡,她似乎要把她的不快和氣憤發泄到豆餡上去。


  豆餡又是那麽不經捏拿,越是用力捏得越小,她幹脆扔掉手裏的豆餡,也不洗手,也跟陳曦似的燃起一支煙。


  她目光呆滯的盯著床上睡覺的孩子,臉上表情裏有淒涼有哀傷有不憤有不幸。


  這次她的氣憤發泄到了煙的過濾嘴上,她用牙狠命的咬著,她似乎在醞釀著情緒待勢以發。


  陳安奇低頭攥著豆餡,她不敢看林奉美也不敢看陳曦。


  看了林奉美她會害怕,她這輩子唯一怕的一個人就是她這個媽,看了陳曦她會心難受,本來她已經夠難受了,她不願意看到陳曦可憐兮兮的樣子。


  搬家是早晚的事情,是不願意麵對也要發生的事情,她在等待著狂風暴雨的到來。


  林奉美終於說話了,她說:“我說過多少次了,咱們一起攢錢,到時買個大一點的樓,誰理你呢,你就是拿錢人家也不願意和你在一起。早知道有今天何必當初結婚的時候結到一起,分出去多讓人家笑話,抬不起頭來。你說你和我們住在一起一點也不吃虧,東西不用你們買什麽,孩子我給哄,就要掙命買樓,貸款都要買樓,等你自己出去過你就知道花銷有多大了。你搬走可是搬走,我告訴你,你每個月要給我四百塊錢養老費,不和我在一起了就得拿養老費。”


  陳安奇仍是低著頭攥著豆餡也不言語。


  林奉美的火氣就上來了,她喊道:“你聽到沒有?一向你要錢你就跟聾了似的,你欠我的,你就得給我,你欠我一輩子。”


  陳安奇還是不敢言語,她不知道她該說些什麽,說什麽都不能讓林奉美消氣。


  林奉美就是因為陳安奇的不表態而火冒三丈,她罵道:“沒良心!真是沒良心!養人都不如養條狗,指不上。等我動彈不動的一天,找個火車道一躺,壓死得啦。”


  說話的時候林奉美就哭了,陳安奇攥著豆餡的手僵住了,她也停下了手中的活。


  陳安奇的聲音有點哽咽,說道:“爸,媽,我知道你們心裏不好受,我心裏也不好受。可是我也沒有搬多遠,都沒有跑出H城,我隨時都能回來看你們,你們也隨時都能去看我。怎麽搞的跟生離死別的似的,好像我走了很遠很遠,許久許久才能回來似的。我每天都能回來看你們。”


  林奉美掐滅煙頭,起身拿了毛巾擦眼淚,說道:“去看你們!做夢去吧,我才不去看你們。去看你們這幫牲口這幫沒良心的人呢。還沒跑出H城,你咋好意思說呢?隻要是分家了,不在一起了,性質就不一樣了。”


  陳安奇的眼淚也出來了,她覺得委屈,在她看來買個樓出去過這等於獨立了,沒有什麽不好。


  但林奉美和陳曦的年齡足夠給她當爺爺奶奶了,他們之間等於隔了兩代,一代人之間都有那麽深的代溝,何況是兩代呢。


  林奉美和陳曦又屬於思想不夠解放,很是想不開的人。


  再多的安慰也是無用的。


  陳安奇低著頭,不敢抬頭,聲音也很小,說道:“分家那是舊時代的詞匯了,已經被淘汰了,你們這代人願意和子女在一起,有著傳統的觀念,觀念還一時半會改變不了。但我們這代人就不這麽想了,我們將來不打算和子女在一起,那樣不方便,比如老年人喜歡起早,而年輕人喜歡貪黑。等到我們年歲大了,我們都去老年公寓。”


  林奉美再次燃起一支煙,她不哭了,她更加不高興了,她說:“你的意思是等我們動彈不動的時候去老年公寓是嗎?我告訴你,你妄想!你知道老年公寓是什麽地方嗎?沒兒沒女的孤寡老人才去老年公寓,真是大言不慚,怎麽好意思說出口呢,還虧得你念過大學的人,這些年的書你都白念了,這種話也說得出口,沒良心!真是沒良心。狼心狗肺呀!”


  陳安奇心裏很委屈,她想解釋明白可就是解釋不明白了,她想表達的是他們的思想觀念已經落伍了,他們已經跟不上時代的步伐了。


  可她沒有說好,倒惹得林奉美不高興了。


  孩子醒了,醒了就哭,陳安奇就抱著孩子和孩子一起哭。


  她現在很艱難,很難過,非常憎恨把她送出去的生父母,她今天的際遇都是他們所賜。


  孩子的小臉上淌著一串串的淚水,陳安奇有一種無比艱難的感覺,原來人生有著無限的煩惱,買樓了實現了夢想又出現了新的煩惱。


  陳安奇哭著說:“媽,您和我們在一起很挨累,給我們做飯,帶孩子,起早貪黑,分開後您能清閑些。”


  林奉美的嘴很厲害,她說:“我不怕累,不怕麻煩,舒心就行。”


  陳曦又是哎呀一聲歎息,他很絕望的說了句:“什麽都別說了!什麽都別說了。”


  陳曦不說什麽,比說什麽都讓人難受。


  那一夜,陳安奇失眠了,偷偷的哭了好久。


  陳安奇搬走後陳曦經常去樓上看小孩,而林奉美很是生氣,她堅決沒有去陳安奇的新居。


  陳安奇雇傭了保姆看孩子,保姆很是大意,孩子從灶台的高處摔下過一次!

  保姆著急看表開門時險些把孩子的小拇指掩掉!


  保姆去了陽台結果陽台的門自動鎖上了,孩子便在屋內哭累了躺在地上睡著了……


  陳安奇在新居住了一年,那一年也是極其艱難的一年。


  那年,她過得特別累,教兩個班的語文課,回家要做飯,幹家務,葛紅威很懶惰,他從不做飯幹家務。


  晚上,陳安奇沒事兒了不休息,要寫小說。


  她還有個夢想,就是希望自己成為一個大作家。


  轉年陳安奇把樓房賣掉掙了一萬元,他們再次搬了回去,接著他們又買了樓。


  再次搬走的時候林奉美和陳曦也習慣了他們的折騰,就沒有先前的哀傷難過了。


  陳安奇他們在新樓隻住了三個月,因為掙錢他們再度買樓第三次搬回家,接下來陳安奇和葛紅威連續倒騰了十一個樓。


  由於他們沒有資金,隻有低價買新樓裝修後再高價賣出去,也就幾年時間,他們不僅擁有了自己的大麵積住宅樓,也給林奉美和陳曦買了小麵積樓房。


  林奉美的性格永遠都不會去唱歌跳舞扭秧歌,但她也有了她的娛樂活動,在小區的院子裏林奉美認識了幾個和她年紀相仿的老太太。


  她們搬了小桌子和小凳子一天天的打撲克牌,也不動輸贏,卻很上癮,陳安奇拿了條魚過來,林奉美便說,她沒有時間做,她要打牌的。


  有時苦難的經曆也是人生的一筆財富,也是值得炫耀的資本,當有人背地裏議論陳安奇有什麽來頭,是不是家境殷實之類的話的時候,陳安奇旁聽到以後也會高傲起來。


  她說她沒有任何背景,他們家祖祖輩輩都是平凡的老百姓,而且還很窮,她是從社會的最底層摸爬滾打的一路走來。


  她就是靠自己,靠自己的頭腦和雙手,多數人都是靠父母給準備一切,他們是靠自己給父母準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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