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兩個女孩的舊時光
雖然陳安奇和方小格家是鄰居但他們的房子還是有區別的。
陳安奇家的房子和東麵的鄰居是相連的，就是俗稱的連接房子，一家連著一家，連接之處同用一麵土坯牆壁，但方小格家不是。
方小格家在第四趟房子的最西麵，是獨門獨院的三間大屋簷磚房，東邊則有九家住戶的連接土平房。
從房子上就能看出方小格家很有背景和經濟實力，在當時的老教育家屬區那樣的大屋簷磚房屈指可數，就隻有那麽幾戶人家能買得起。
聽說方小格的爺爺是山東過來的買賣人，臨終前給他們留下了豐厚的家產，即使沒有那豐厚的家產他們的日子也錯不了。
梅建明一直經商，孫淑妹則是供銷社的采買員，負責采購和財會，他們都很忙。
由於他們沒有時間經管孩子，方小格就由林奉美哄大，所以陳安奇和方小格是一起玩大的娃娃。
在童年時代陳安奇就顯出了她的笨拙和憨厚。
陳安奇遠遠沒有方小格聰明，在上小學之前隻會寫名字，數三十個數。
而方小格會數一百個數，會背小九九，認識三千多個漢字，能背下百餘首古詩，被視為神童。
小時候的方小格是一個瘦弱、貧血的小女孩，常年有病，她的牙齒和舌頭常年被鬼子紅染得紅豔豔的跟吃了豬血似的。
方小格因常年貧血而臉色煞白，一對大眼睛格外突出，顴骨高高的，下頜尖尖的，梳著一條馬尾巴辮子，不論冬夏都戴著紫色塑料發卡，陳安奇就把她的發卡叫做孫悟空的緊箍咒。
她們喜歡玩過家家，她們玩過家家的時候多數在方小格家裏。
林奉美不允許她們把她家的房間弄亂，而孫淑妹雖然脾氣不好，但她對孩子們的玩耍頗有耐性，她不在乎她們把被子弄亂，也不在乎她們把屋子裏糟蹋得炕不像炕樣，地不像地樣。
那個時代的孩子幾乎是沒有幾個能擁有布娃娃的，包括方小格的家境算不錯了也沒有布娃娃。
她們玩的時候要把枕頭當成小孩，由於枕頭不像洋娃娃有鼻子眼睛嘴巴，她們就用紙去剪“孩子”的五官，再用膠布粘上去，那些布簾和紗巾就成了“孩子”的衣服。
天氣好的時候她們也要出去玩過家家，她們在大水坑子邊上玩，用泥捏成各種飯菜的樣子。
方小格心眼多，她從來都不帶“炊事”用具，她就叢勇陳安奇拿飯勺子、空酒瓶之類的東西。
陳安奇便從家裏偷出飯勺子、鍋鏟子、籠屜等出來玩，為此她沒少挨罵。
冬天她們穿上棉大衣，大頭皮鞋，戴上狗皮帽子到小學校的冰場上溜冰，或者拉爬犁。
她們玩拉爬犁的時候方小格總是要陳安奇先拉著她在學校的冰場上跑兩圈，然後她們再換手，由方小格拉陳安奇跑兩圈。
多數時候都是陳安奇倒黴，總是在方小格拉著她的時候林奉美叫她回家吃飯，或者是林奉美喚陳安奇回家給她搖手風車。
陳安奇對手搖風車有著特殊的感情，那個時候小城還沒有瓦斯氣罐這樣的名稱，做飯都是大鍋，都燒煤或者幹柴。
煤不好引燃，需要用一種專用的手搖式風車搖出風來才能燃出火苗。
每當林奉美做飯的時候總要喚陳安奇搖手風車，雖然林奉美叫過陳安奇N次，但陳安奇總是不自覺，總是不長記性，她玩的快樂的時候就會忘記到了搖手風車的時間，所以她總是覺得玩得不夠盡興，總是很遺憾的又無奈的被喚回家搖手風車。
這讓方小格鑽了空子，方小格掌握了林奉美的做飯時間，所以她也總能輕而易舉的在輪到她拉陳安奇的時候沒有跑多遠，陳安奇就會被叫回家。
她們還玩戰鬥的遊戲，方小格以及一群小朋友都有“武器”，什麽塑料手槍、水槍、機槍、大刀、劍等，隻有陳安奇赤手空拳。
但這絲毫不會影響陳安奇的情緒，她不能扮演警察可以扮演小偷，她躥著胡同飛快地跑著，有時躲躲藏藏，後麵有一群英勇的警察在追趕她這個十惡不赦的壞蛋。
直到她上氣不接下氣，蓬頭垢麵紅頭脹臉地被逮捕為止，她會發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陳安奇小時候就沒有方小格厲害，由於她的憨厚每次大家玩滑梯總是陳安奇排在最後麵，有的滑過的小朋友還能再次三次的排在她的前麵，這樣一來她玩的次數總是很少。
他們玩轉椅的時候也是方小格第一個跳上去，由於人多基本排不到陳安奇。
還有小朋友往陳安奇的身上吐唾沫，往她的頭發裏揚沙子，每到這時方小格就像一個小紳士一樣挺身而出英雄救美。
上了小學一年級的第一天，方小格就知道給自己搶個好座位，包括排坐的時候她知道往前麵站就會坐前排。
可陳安奇就不知道，陳安奇在這方麵很是叫大人跟著操心。
由於她的不搶上坐到了最後麵一排，前麵的同學擋著她，她看不見黑板上的字，林奉美說她完蛋操，太老實，沒有一點她的影子。
林奉美不得不起早貪黑給班主任老師打麻繩納鞋底做了一雙布鞋，因而陳安奇調換了座位和方小格同桌。
到了冬天方小格就會和陳安奇耍滑頭，在南北兩組總是陳安奇挨著牆坐著，到了中間的時候方小格要挨著爐子坐，誰都知道挨著爐子坐著暖和。
盡管陳安奇並沒有察覺方小格有什麽過分，也不在意坐哪裏，但林奉美不高興了。
林奉美擔心老師來生爐子會很晚，她擔心陳安奇會冷，所以隻要班級開門了，林奉美就第一個衝進去引爐子。
當她發現總是方小格挨著爐子的時候她就把方小格給說了，她說，方小格你不是和陳安奇是好朋友嗎？你知道什麽是好朋友嗎？肝膽相照！你知道什麽是肝膽相照嗎？方小格費解的看著林奉美搖了搖頭，林奉美說，肝膽相照就是互相幫助，就是有一塊餅幹都得你們兩個人吃，有誰欺侮陳安奇就是欺侮你，你們得互相幫助，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方小格領悟了似的點點頭，林奉美接著說，可是方小格，你為什麽老是自己坐在挨著爐子的位置呢，為什麽不和陳安奇調換著坐呢，我認為你做得不對，你說呢？方小格就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最後林奉美說了句話有些難聽了，她說，你以為陳安奇老實，熊！好欺負，她媽可不是好欺負的，我看誰敢欺負陳安奇！
最後一句話是說給全班同學聽的，當時她去燒爐子很早，班主任還沒有來，她覺得她的話很有力度。
畢竟是一年級的小學生沒有人去品味體會林奉美的話，隻有方小格稍加咂摸，轉眼也就忘了。
陳安奇也有難為情的時候，比如林奉美常常不染頭發，即使染了頭發，幾個月後頭發根處又是一片花白，她是少白發，十幾歲的時候就是白發，一直用染發水染黑。
另外林奉美不喜歡打扮，她不像孫淑妹那樣時髦，她穿的不好，僅僅是沒有打著補丁。
她瘦高的身體，頭頂碗口那麽大一片白發，叼著煙卷，她給陳安奇帶來的難堪不僅是白發和寒酸的服飾以及旱煙卷，最主要的是林奉美喜歡利用課間十分鍾給陳安奇送吃的，她擔心陳安奇下課會餓肚子。
送吃的也不是壞事，可是她送的不是餅幹和牛奶小資食品，而是陳安奇在家裏愛吃的年糕片，粘著大豆的年糕片。
老天！林奉美已是不止一次的手裏拿著年糕片在陳安奇的班級門前等待著，到了下課同學都知道陳安奇的母親又來送年糕片了。
年糕片的確是折了陳安奇的麵子。
那的確是一件不該登上大雅之堂的食品，不像現在叫什麽粗糧館，吃上一頓是新鮮的。
在那個大米缺少玉米和黏米泛濫多如牛毛成為主食的年代裏，拿年糕片就如拿著韭菜合子上央視實在是有些離譜，在藝術手法上叫誇張，在現實中就叫殘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