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05//禪院家的“嫡子大人”
瑪奇瑪是怎樣的人?
以我的認知(雖然我對瑪奇瑪的認知完全來自小春)而言,隻能得出“瑪奇瑪是好人”這樣的結論。
但是好人也分許多種,甚至不同的人對“好人”都有不同的看法。是因為小春覺得瑪奇瑪是好女人,所以我才有了和她一樣的想法。那麽其他人呢?在他們眼裏,瑪奇瑪又是怎樣的人?
這就要他們才能知曉了。
在我苦惱地思考著這樣的難題時,司機先生也將車開回了禪院家,應該是傭人的女性等在門口,當我下車後便迎上來輕聲告知我,“家主大人”正在茶室等著我。
禪院家的主宅是傳統的和式建築,而且很大,我們沿著簷廊走到茶室,中途路過了好幾個院子。女傭在轉角處便停了下來,隻低著腦袋同我說家主大人就在裏麵。
說實話,一踏入禪院家,我就感受到了一股沉重的封建主義氣息。要是長時間生活在這種地方,想來一定會很壓抑吧。
難怪甚爾君寧願在外“流浪”也不要待在這裏。
我來到茶室,跽坐在和室內的禪院家主看起來完全沒有司機先生所說的那樣生氣,或者說是氣定神閑都不為過。他一麵煮茶,一麵語氣平靜地叫我坐下。
“你失蹤了四天,瑪奇瑪。”禪院家主眼睛都沒抬,“這四天你去做什麽了?”
我在他對麵跪坐下來:“去看了電影,還見了幾個朋友。”
正在煮茶的禪院家主將茶杯放在我麵前,就像是閑聊一樣地說著話:“除了五條家的六眼,你還見了誰?”
我就猜到會是這樣,所以才一直都很不喜歡和這種大人物打交道,一個兩個都怪嚇人的,大家都是精明人,每一句話都是話裏有話。
我說:“我見到甚爾君了,這幾天都是住在他家裏。”
雖然甚爾君本人並不在家,而且嚴格來說那應該是小津美紀家。
聽到這話,禪院家主那張滿是皺紋的臉上流露出了些許思索的神情,他好似想到了什麽,原本氣定神閑的氣質頓時蕩然無存。
板著臉的老人身上有股嚴肅的壓迫感,我一直都覺得,大人物好像都很喜歡擺出這樣的表情和作態來,或許這正是因為他們覺得如此更能威懾他人吧。
他們在利用這種地位和權勢帶來的威壓支配他人,這對他們來說簡直就像是呼吸一樣理所應當。
人總是在被支配著,隻不過有時候能意識到,有時候則不能。被他人支配,被自己支配……不同的形式,可本質上其實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我覺得正是如此,大家才會向往著真正的自由。所以說,甚爾君是從禪院家“逃走”的吧。
禪院家主皺了皺眉頭:“甚爾……那個沒有咒力的天與咒縛?”
我點點頭,重複了他的形容:“那個沒有咒力的天與咒縛。”
“你怎麽會想到去和他見麵?”
我沒有回答,因為並不是我去跟他見麵,而是甚爾君主動來和我搭話的。
所以我隻是說:“據我所知,甚爾君現在已經成了有名的「咒術師殺手」,而且有了孩子,雖然取了「惠」這樣的名字,但其實是個男孩子呢。”
聽到這話的禪院家主像是抓住了什麽重點一樣地問我:“那個孩子有術式嗎?”
雖然很想告訴他,不過:“我也不知道。”
想起惠並沒有在我麵前展露過“術式”,我也隻能說:“可能沒有吧。不過,要想完全了解一個人,光是一兩天的相處怎麽夠呢?”
我一直都認為,想要了解他人並不是簡單的事情,無論是外在還是內在。所以即便是朋友、戀人、家人……也不一定真的能夠互相理解。
我端坐著,分明是很嚴肅的氛圍,可越是這樣,就越想要說點隨意的內容。
“要是那孩子有術式的話,難不成要去把他帶回來嗎?可是他有監護人呀,甚爾君不是還活著嘛……”
話未說完,禪院家主便打斷了我。
“你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麽的,瑪奇瑪。”他說,“不管你當初是出於什麽原因把他放走,現在都不應該再留有任何私心。”
原來是這樣啊……
“我知道了。”
對麵的禪院家主看起來不太高興的樣子,但他並沒有多說什麽,也不再和我繼續這個話題,隻是告訴我明天的宴會上高層們也會出席,叫我注意分寸。
“分寸”真是個微妙的詞匯。
從庭院裏傳來烏鴉的叫聲,我側過臉去,看到了黑色的烏鴉停在樹枝上。自古以來,這個國家裏有關於烏鴉的傳說一直很多,在這些傳說中它們往往是被神化的存在。
相傳在桓武天皇時,曾有八咫鴉銜太刀而臨南殿,口吐人言,那柄太刀則是有名的“小烏丸”,後來它還被朱雀天皇賜給平貞盛,用以討伐發起叛亂的平將門。
然而看到“神鳥”的禪院家主卻並不似見到吉兆高興的模樣,反而露出了古怪的神情,一種意味深長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他仿佛是知道什麽的樣子。
他仿佛是在忌憚著什麽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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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我從禪院家主那裏脫身,得以回到“瑪奇瑪”的房間之後,沒過一會兒便有侍女送來了衣物,說是在明天的宴會上要穿的正裝,問我是否要現在先試一下。
“那就試一下吧。”
因為她看起來很希望我這樣回答。
於是障門被合上,我脫下了那身“公安惡魔獵人”的製服——說來也有些奇怪,這個世界是沒有惡魔獵人這一職業的吧,可是大家似乎都沒有因我穿著這樣的衣物而感到怪異。
或許是因為衣服上也沒有公安的標識,所以被當作了尋常的服裝?
在侍女的幫助下,我才剛穿上長襦袢,障門便“唰”的一下被人拉開來了,來人站在門口,一副氣勢洶洶的模樣。
他明明長著一張很漂亮的臉,可是臉上的表情卻很難看,眉頭緊蹙,狐狸般上挑的眼睛裏盛滿了惱怒的神色,就像是來興師問罪一樣。
侍女顯然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幫我穿衣服的動作,在他拉開門的瞬間停了下來,隨即,在目光觸及對方的臉色時立刻伏跪在地上。
我垂下眼瞼看了一眼侍女,從站立的角度看去,完全看不到她露出半分麵容,就好像是害怕著——或者說恐懼著將自己的臉暴.露在來人的視野中。
或許在她眼裏,來人便等同於洪水猛獸吧。
於是我自己披上了振袖:“我在換衣服哦,你忘記敲門了,直哉君。”
直哉君就這樣一言不發地站在門口,但他的神情卻隻在轉瞬的驚訝後又恢複如常,板著一張臉看著我。
看來是在生氣啊。
沒有人搭把手的情況下,要想自己係好腰帶幾乎是不可能的,但是侍女已經跪倒在地上了,我叫了她一聲,希望她能繼續幫忙,可她就像是沒有聽到我的聲音一樣,保持著原本的姿態一動不動。
支配與被支配的關係,往往都存在於看似不經意的日常中,當“支配他人”或“被人支配”已然成為本能,自身便不會再有這種自覺。
我忽然覺得,或許“回來這裏”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在我開口之後,站在門口的直哉君也有了動作,不過並非是避嫌地退讓出去,而是走進房間,背對著障門將它再次合攏了。
可是我還在換衣服啊……真是傷腦筋。
直哉君就像是對我的苦惱毫無知覺一般,走到了我的麵前:“我聽說,你失蹤了四天?”
與其說是詢問,倒不如說是“質問”才更加貼合他現在的口吻和神態。
“這件事啊……”
我解釋說我隻是隨便出去走走,可直哉君反而更不高興了,他陰沉下來的眸色,便如山雨欲來前的天色一般。
“我也不是不讓你出門,隻不過你在出門之前難道不應該先問過我麽?”直哉君盯著我說道:“連這點規矩都記不住的話,簡直是不知道把禪院家的教養都丟到哪裏去了。”
姑且不提從他口中冒出來的“規矩”和“教養”這種說辭,出門之前為什麽還要問過他呢?總感覺,會有這種想法的人,是不是自我意識有些過剩了呢。
不過直哉君有著充分的“理由”。
“你既然是我的未婚妻,那就應該早些擺正自己的身份……”
他自持一番理論,眼看一開口就要收不住了,那我豈不是要聽他滔滔不絕地陳述自己的那番封建主義歪理?
為了避免那種情況發生,我必須得糾正一下他才行。
“不是直哉君的未婚妻,是「禪院家下一任家主」的未婚妻才對。”
難怪甚爾君來找我搭話的時候,會問我是不是和“嫡子大人”吵架了,雖然早早的離開了禪院家,不過甚爾君想來是對禪院家的人的稟性了若指掌啊。
即使我這樣反駁了他,直哉君也完全沒有理解到我話語中的深意,儼然一派“禪院家的下一任家主隻會是我”的趾高氣昂。
我看著他的臉,注視著他的眼睛。
“直哉君,喜歡我嗎?”我輕聲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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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開始想大綱的時候,直哉才頂著一張囂張的靚仔臉剛出場,等我現在正文寫到他了,他都已經掛了。
直哉,你真的好丟人,幾天不見就這麽拉了(搖搖頭,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