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都有一月餘,遲易寒還是沒有醒來,洛雅每天都像對著一株植物自言自語,久而久之,該說的她都說完了。
這幾日來了興致,她就喜歡拿著一卷《詩經》,在屋裏踱來踱去的念給遲易寒聽,直至夜深不知倦意。
她喜歡的詩有很多,像蒹葭,關雎,風雨,子衿……這些她都已經倒背如流了,他還是沒有醒來,那麽盈香給的那瓶七星蛇解藥也是假。
洛雅沒有親人,唯一的哥哥,就是與他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蒙悠然,還有她一直百般照顧的妹妹盈香,還有一直對她百般照顧的妹妹玉歡,現在這些都不是了。
“遲易寒我信你,我信你會醒來,就像我信我自己從來都沒有被遺棄。你也不會拋棄我的對吧?”
借著燭光,洛雅緊握遲易寒冰涼的手,款款的說著,鼻子有點酸。
因為她又讀到了那句: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每每此時她都會心疼,她忘不了,大婚之日,與她執手的不是遲易寒,在遲易寒的心裏從來都沒有自己的位置。
“遲易寒,如果人生可以重來,沒有七夕夜的刺殺,你不恨我,你還會讓莫淩軒來接親嗎?”
知道他聽不到,也沒有如果,洛雅淺淺一笑,淚光閃閃,又自我陳訴了一個事實:“如果沒有七夕夜的刺殺,你根本就不會娶我的。”
“但是如果人生可以重來,十裏紅妝時我還是會嫁給你,這些與國仇家恨無關,隻是若還是這樣的結局,我寧願與你互不相識。寧願從此棲身在醉夢苑,做一個無情無愛的人。”
洛雅將臉靠在遲易寒的胸口,他的心跳她聽不到,他眼角細微的一點潮濕,她也不曾發覺,直到她睡著了,淚水也就幹了。
她越來越不懂得照顧自己了,興許是她真的倦了,身下的遲易寒緩緩睜眼,那滴淚水終是順著他眼瞼,直直下落。
他已經醒來有些天了,隻是這個笨女人絲毫沒有才察覺,如此才好,遂了他的意。輕輕的點去她的睡穴後,把她安置在懷裏,同時又輸以真氣給她,溫暖她的體質。
這些天他用真氣藏了自己的心脈,沒有心跳沒有體溫,還讓淩軒騙她,說這副軀體是靠靈丹妙藥來維持的,實則就像一株植物,與死人無異,無知無覺。
遲易寒拂去她額頭的青絲,他的吻在她眉間沒有多作停留,始終覺得這麽騙她不對,又始終覺得這是為她好!
遲易寒還是一身白衣似雪,側耳聽見屋外九闕樓傳來的一陣酣睡聲,相隔這麽遠,定是隻有武功極好的人還可以聽得到。
把門關好,一個健步踩在雪裏,借著梅枝飛入闕樓頂,回頭沒有留下一個腳印,隻是嗖嗖掉了一層薄雪在地,不過瞬間又被夜空下落的雪掩埋,這一切仿佛沒有發生過。
看著雪上睡得跟豬一樣的人,毋庸置疑旁邊有個酒壇子,隻是旁邊是什麽?好像是糖葫蘆,遲易寒的眼中閃過一絲驚奇。
看他躺的姿勢不修邊幅得有些誇張,遲易寒心想該從哪偷襲呢?
哪知莫淩軒自在的翻了個身,順便口齒不清的說:“從哪下手都一樣,不會成功的!”
接著又是一陣酣睡聲,橫七豎八。
“快起來陪我喝酒,這些天都快把我躺殘廢了。”
“你就別吵我了,白天要應付你那幫迂腐之臣,晚上要應付你那幫女人,現在還有應付你,我感覺,我—已—經—廢—了。”
第一次見莫淩軒廢話那麽多,而且還是在抱怨,看來沒有深度的誘惑力,他會一直裝睡。
於是乎,遲易寒不以為然的試探:“那個淩軒啊!其實我埋在雲慈閣的桃花酒還有一壇,上次看漏眼了,反正我也舍不得給你,你就睡吧!”
“那怎麽行!”
話音落,霎時莫淩軒如鬼魅般,粘到了遲易寒的身上,兩眼放光,並一隻手在為其把脈。
把遲易寒的手捏了半天,最後輕輕一歎:“我猜得沒錯,之前她用‘鳳凰之眼,護了你的心脈,上次她喂給你的,應該是解藥,不然閻王爺怎會留你多躺一個月,隻是你的毒一時間散不了,什麽時候散,能不能散,你去問算命先生吧!我不知道……”
知道莫淩軒說笑就是認真,認真定是說笑,此般放蕩,定是診斷無誤了,反正早已看淡生死:“那你再幫我最後一件事!”
這家夥活著就是個事,莫淩軒無力的說:“替你收拾爛攤子,已經是最後一件啦。”
“酒——”
“說吧,你是我最好的兄弟,不幫你幫誰!”
明明是被酒折服的,還要說得好聽,遲易寒一臉嫌棄的推開他,繼續說著:“把她送走吧!”
因為不想她再一次經曆生離死別之苦,所以就和著遲易寒一起騙她,不告訴她遲易寒已經醒了的事實,可是遲易寒不醒她就不走,這個忙似乎很麻煩,莫淩軒很不爽:“這酒我不喝了!”
說著便甩袖飛走了……
遲易寒看著那個方向,那身紅袍,他知道他會盡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