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此仇不報，我心難安
聽完了這小侯爺的“光輝”事跡，
沈海也是一臉的怒容，他恨恨地一拳錘在了身邊的大樹上，
“這張成器，真是個畜生！”
作為當時的幫凶，來貴趕緊垂下了頭裝鴕鳥。
沈海這會兒也不想管這個案子了，明擺著是鬼報仇的事情，
回去直接一報，執念鬼仇怨已了，
已經回歸天地了。
結案。
“最近這種執念鬼有點多啊，老黃牛，饞鬼，這又來了個漁夫。”沈海嘖嘖地感歎道。
林七月也是怎麽想的，雖說有白澤神像鎮壓惡鬼妖物，
不過根據這幾次他的總結，
他發現白澤神像恐怕是對執念鬼無效的，
因為執念鬼不像惡鬼毫無理智，無惡不作，
它們多是有生前未完成的心願，隻要完成了便會消散。
“有點不對勁啊。”林七月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正在往回走的沈海疑惑地問道：“嗯？什麽不對？”
“這次的鬼，很可能不是那個漁夫。”
沈海一下就來了興趣，“哦，那這鬼是誰？為何非要讓張成器死的和漁夫一樣。”
“按照來貴之前說的，那個漁夫才死了兩年，就算化作了執念鬼，但是他是如何偽裝成廚子的？他哪來得那麽強的修為？這說不通啊！”
“有點道理，難道說這侯府還有其他的鬼？”
“還有個問題，這執念鬼到底有沒有消散？萬一他的執念是殺死當時所有的凶手，這幾個狗腿子可還活著呢？它豈不是還在城內尋找機會殺人？”
來貴聽了他們的猜測，頓時嚇得腿如同篩糠一般，牙齒不停地上下打顫，
然後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下，抱著林七月的大腿痛哭流涕地嘶喊著，
“大人救命啊，求求您，救小人一命啊！”
林七月一腳把他踹飛了出去，
然後有點苦惱地撓了撓頭，
老黃牛執念消失後，他就預想過有這麽一天，
出來了一隻一定要殺人的執念鬼，該怎麽辦？
他不禁陷入了沉思。
而被踹飛的來貴哼唧了幾聲後，居然又爬了起來，
奔著二人又衝了過來，
嘴裏還不停地在喊著救命。
沈海上前就又是一腳，幸災樂禍地大笑道，
“憑什麽救你？你們想沒想過，當年被你們殺死的那漁夫，他的家人怎麽辦？”
“你們禍害了人家一家人，現在他來報複了就來找我們救命？”
“我呸，你們就該死。”
“哼，那張成器是被執念鬼殺死的，恩怨已了，此案已再無本官之事，走之。”
林七月愕然，登時豁然開朗了起來，
自己糾結了這麽久的問題，就在沈海的這一陣破口大罵中茅塞頓開了。
對啊，若為惡人作惡，執念鬼便是殺人又如何，
這種事自己隻應該鼓掌叫好，有什麽好糾結的。
想通了之後，他隻覺得念頭通達，埋在心裏的陰霾驟然消散了，
他哈哈大笑了起來，然後對著沈海說道：
“沈大人，言之有理，此案已結。”
看著開心的林七月，沈海感覺有點莫名其妙的，
這小子剛才還愁眉苦臉的，怎麽這麽一會就突然這麽嗨了。
就在這時，一道蒼老的聲音從他們身後傳了過來，
“大人高義，小民佩服。”
林七月和沈海猛地一回頭，這人什麽時候悄無聲息地走到這的。
隻見一個麵色蒼白的老者，佝僂著後背，正在對著二人行禮。
而他身上那影影綽綽地鬼氣，也證明著他的身份，
恐怕這就是那執念鬼來了，
隻是，為何是個老頭，
而且，為何有肉體？
“賣魚的？”來貴大喊了一聲，然後從連滾帶爬地想要逃跑。
老者陰森森地一笑，然後衝著他吹了一口氣，
剛剛才跑了幾步的來貴瞬間就倒在了地下，不省人事。
林七月二人對此視而不見，而是問道，
“不知老丈是何許人士，為何要幫助那枉死的漁夫複仇？”
“那苦命的孩兒，是老夫的親孫子。”
“惡鬼？”林七月頓時警惕了起來，
除了饞鬼那種特殊的執念，哪有執念鬼能存在至少五十年的。
更何況這個老鬼有點奇怪，不僅僅是有肉體，
還有就是，自己可以看到他的森森鬼氣，但是卻看不到他頭頂上的標注，
難以判斷他的實力。
聽到了林七月的話，沈海也楞了一下，然後迅速擺出了一個防備的姿勢。
看著突然警惕起來的二人，老者笑了一下，然後解釋道，
“好叫二位大人得知，除了這害我孫子的凶手，老夫並未曾害過他人性命。”
“哦，此話當真。”沈海話雖如此，但是攥緊地拳頭暴露了他此時並不平靜的內心。
林七月開口問道：“不知老丈，如何修得的肉身？”
沈海也點了點頭，這個問題他也想問。
“如果老夫說不知道，不知道二位大人可否相信？”
二人齊齊地搖頭。
老者略顯尷尬地笑了笑，
“老夫確實不知此事，隻是當年我從棺中蘇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變成了這副模樣了。”
“昔年老夫亡故之時，兒媳正在產子，我心憂孫兒，一直吊著一口氣。”
“當我在病榻之上聽到孫子出生時的哭聲時，便放下了心來撒手人寰了。”
“但是後來老夫竟然離奇地從棺中醒了過來。”
“不過卻變成了這幅不人不鬼的樣子。”
“而我隻能從我孫子的年齡判斷，應當是沉睡了一十一年。”
林七月開口問道：“那這次侯府的事情是你做的？”
“確實是我所為。”
聽到了他承認之後，二人也鬆了一口氣。
不管怎麽說，凶手找到了，雖然凶手的樣子有點奇怪。
沈海長舒了一口氣後問道：“老丈心中可有未完成心願？”
“怎會沒有，殺我孫兒之人尚有六人在世，此仇不報，老夫心頭難安。”
“那當日你孫兒被害之時，你為何沒有出手？”
老者一臉悲愴地說道，
“當日我將河中一巨魚放入了孫兒的網中。”
“哪成想這巨魚竟是河中有一魚妖之後，”
“我看到孫兒被毆打之後本欲出手救他，卻被那魚妖糾纏於河道暗流之中，”
“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孫兒被抓走。”
“待後來我殺死魚妖之後，卻看到我孫兒殘破不堪地屍身被丟入了河中，”
“老夫記得那凶手的模樣，便在這裏一直候著那凶手前來，”
“哪知這一等就是兩年，直至前兩日方才找到那夥惡賊。”
“於是老夫從河中將當年吃了我孫兒屍身的魚妖捉了起來，讓那惡賊之首好好地嚐一嚐我孫兒之苦。”
老者站在那裏平靜地講述著他是如何殺死張成器的。
林七月和沈海就在那安靜地聽著，
二人一鬼的場麵非常的融洽。
“老夫模仿當日我孫兒捉到大魚時的模樣，將那魚妖放於網中，偽裝成是自己抓上來的。”
“果不其然，那惡人一看到巨魚便上前來爭奪，”
“將巨魚交給他之後，老夫便悄悄地跟著他一路到了一座大宅邸。”
“可是那宅邸中有這一些非常強大的氣息，老夫自忖不是對手，便找個了地方脫去了軀殼。”
“以鬼身進入到了宅邸。”
林七月開口打斷了他，“等等，你剛才說你能脫去肉身？”
老者點了點頭，“嗯，老夫自蘇醒之時，便可像本能一般可以做到。”
“方便，展示一下麽？”
話音剛落，老者的身體變如同一灘爛泥一般癱在了地下。
而一道翠綠色的身影站立在了肉身上麵。
頭上標注了，執念，二十二年。
林七月點了點頭，確認了，這老者確實是一個執念鬼，
雖然不知道為何有了肉身，但是終究不是惡鬼。
想來他的執念應該是直到死前都沒能見到一麵的孫子。
結果他孫子偏偏又被張成器以暴虐的手段給虐殺了。
所以執念轉化為了殺死凶手。
林七月看了一眼身後緊張的沈海，這才想起來他是看不到鬼的，老者突然的變化令他緊張了起來。
於是林七月對著老者說道，“煩請老丈回歸肉身，方便我們繼續說事。”
老者“嗯”了一聲，便直接撞向了自己的肉身。
而爛泥一般的肉身也搖搖晃晃地站立了起來。
他扭了扭脖子之後，對著二人說道：“剛才老夫說到哪了？”
“說到你用鬼身進入了侯府。”
“哦”，老者繼續說道，
“老夫一進府，就聽到了那惡賊在大喊，讓廚子將今日的大魚好好做成一桌子菜。”
“於是老夫便尋到了他們宅邸的後廚，”
“找到了正在準備做菜的廚子。”
“那廚子乃是一個普通人，老夫直接將他打暈。”
“然後將這魚妖蒸熟，用他們後廚庫房裏用於祭祀的巨盤盛裝。”
“隨後老夫以障眼之法將這魚送入了惡賊房內。”
這一次是沈海出言打斷了他，
“障眼法？那侯府高手如雲，你肉身都不敢入，為何此事敢如此放肆行事。”
老者笑著說道：“自是有高人相助，請恕老夫無法告知二位大人。”
林七月和沈海對視了一眼，然後嘿嘿一笑擼起了袖子。
……
一刻鍾後，鼻青臉腫，連鬼體都受了創傷的老者，
嚶嚶嚶地坐在地下哭著。
“老夫本道你們二人是為民除害的好官，沒想到居然如此惡毒的向老夫逼供。”
“誰叫你不說了，你說出來不就好了，何必挨頓揍。”林七月拍了拍手，然後不懷好意地說道，
“你說不說，不說我們繼續揍你，讓你連仇都報不了。”
老者不怕挨揍，就怕報不了仇，他連連說道，
“老夫不認識恩公是誰，隻知道恩公是一個女子，老夫入後廚之前，被她攔了下來，”
“恩公的氣息之強，令老夫完全生不起反抗之心，本以為她是來除我的，”
“誰知道她隻是在我頭上一點，不知是施了什麽術法，”
“然後便告訴我直接去那惡賊房間，沒有人會攔我。”
“不過話雖如此，老夫卻依然擔心被高手發現，就還是使用了障眼法。”
“結果這一路上，果真無人阻攔我。”
林七月和沈海聽到是個女子之時，皺起了眉頭，
要知道那侯府可是有四品高手做護衛的。
那女子可以悄無聲息地在侯府來去自如，
實力該有多強。
而且大唐斬妖司培養出來的少有女子，像這般強大的女子更是一個沒有。
如此陌生強者出現在長安是意欲何為？
老者沒有理會二人怪異的表情，而是繼續說道，
“老夫將魚妖送到臥房之內，那惡賊居然連問都沒問，”
“就如同得了失心瘋一般，直接趴在魚妖之上，惡狠狠地撕咬了起來。”
“老夫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將整隻魚妖吃完，連魚腹中的豆子也全部吞了下去。”
“看著他那如同鬥大的肚腑，老夫心裏說不出來的爽利。”
“而魚妖剛被吞光，那惡賊就仿佛恢複了神智。”
“抱著自己的肚子在地下瘋狂慘叫了起來。”
“老夫聽著門外有腳步聲，便輕輕地對著他的肚子一戳，”
“嘭地一聲，他的五髒六腑就炸裂開了。”
說到這，林七月眼尖，發現老者散發的鬼氣居然弱了一點。
聯想起當日饞鬼吃完了烤全羊身子變透明的事情，
林七月猜測他是執念達成了一部分，已經有了消散的跡象了。
老者供訴完自己殺張成器的全過程後，就恭恭敬敬地對著二人行了一禮。
“老夫生前隻求見孫兒一麵，不成想死後卻白發鬼送黑發人。”
“我那老妻與孫媳也已在孫子亡故之後自縊身亡。”
“而我兒與兒媳在我蘇醒之前便已亡故，因此我吳家已經絕後了。”
“老夫悲不自勝，而今唯有一所求，便是手刃仇人。”
“一個不留，誰敢攔我，我便殺誰。”
“此仇不報，我心難安。”
看著悲傷的老鬼，沈海笑道，
“老丈，你可知我們是誰？”
老者點了點頭，“老夫知道，斬妖司的大官。”
“那你可知斬妖司是做什麽的？”
“斬妖除魔，誅妖殺，殺，殺鬼。”老者的聲音越來越小。
他看著眼前的兩個人，不由得低下了頭，
一息之後，他就抬起了頭，神情堅定地說道，
“大人可是要阻我！”
大有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意思。
沈海微微一笑，
“你知曉的，我們斬妖司的職責就是斬妖除魔，誅妖殺鬼。”
“但是，有些時候呢，有的人堪比邪魔，堪比妖鬼，那該怎麽辦呢？”
“我們要保護這種人麽？我們要無辜冤死之人在死一次麽？”
“所以呢，這事，我們斬妖司不管了。”
“但是你要立誓，你報你的仇，不可傷及無辜，”
“否則本官拚著良心不安，也要斬殺你。”
老者的臉色從震驚到驚喜，然後猖狂地大笑著。
在他立誓不傷及無辜之後，沈海和林七月便快步離開了，而那老者則獰笑著衝向了躺在地下的來貴。
頓時整個河邊都想起了來貴的慘叫聲。
而灃水河岸再今日之後就開始流傳起了惡鬼吃人的傳說，許多當日正在河邊釣魚的人，都拍著胸脯信誓旦旦地說自己親眼見到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