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神母
白果隻感覺周身冰冰涼涼的,空氣濕漉漉的,睜眼時發現周圍大霧四起,一片朦朧,空氣涼絲絲的,緊貼著裸露在外的皮膚。
但是卻沒由來的讓人感覺渾身通暢,輕盈萬分。
看不見四周的環境,便低頭看腳下,腳踩著這仿佛是雲彩,輕飄飄的,落不實。
茫然往前走了幾百步,分不清方向,周圍還是一模一樣的場景,便試探性地出聲:“請問有人在嗎?”
“往前一百步,你過來。”回應白果的卻是一個慈祥優雅的聲音,緩緩的,一字一頓的,好像陽光穿破大霧,溫柔的撫摸著自己的臉頰。
白果有往前走了一百步,大霧徒然消散,麵前是一座小園林。
外圍著竹籬,修得約有半人高,上麵密密麻麻爬滿了藤狀植物,推開大門,就聽見清越的山泉聲,尋聲望過去,左手邊是一處潺潺的小水景。
高低錯落的石頭,排布得毫無秩序,散漫而隨意,爬滿了青黃色的苔蘚,可愛喜人。清澈的水流不知道從何處開始,穿過遮擋在上麵密密的小刺枸骨灌木叢,從石頭上緩緩流下,又不知道隱向何處。
白果被這一小處吸引住了目光,回過神來發現自己身邊站了個人。
“來了?”是個溫潤好聽的聲音,帶著融融的暖意,讓人聽不出是男還是女。
白果收回視線,轉身看向那人。
一身雪白色的長袍,白發如瀑,長長的垂落下來,直到腰間。一雙眼睛如水一般柔情脈脈,眼神澄澈幹淨,望著自己時,仿佛自己是人世間最珍貴的寶物,讓人對她說不出半點謊話。
五官精致,麵上掛著淺笑,有兩個小小的酒窩,看著格外可愛,不失半點柔和,渾身上下的氣質幹淨溫柔,好像從最幹淨的泉水中,潛伏了萬年,才初涉人世。
美得毫無攻擊性,雌雄不辨。
莫名地,白果想到一個人。
同樣的溫柔,同樣的無雙氣質,除了扶桑,便隻在麵前這個人身上才能見到。
那種對萬物飽含愛意,溫柔款款的氣質,是世間任何人都學不來的。
“您好。”白果從心底不由自主產生的敬意,讓她自己都有些驚訝,但隨之又釋然了。
“天界人稱我神母,因為我創造了他們。”神母說話時一雙眼睛笑著看著白果,慢條斯理的,卻和歲聿那種慢條斯理帶出來的優雅不一樣,更為讓人親近,情不自禁就想要靠上去,“扶桑喚我母親,你同他定了契約,便也同他一樣喚我便好。”
不知道為何,白果想起來,在很多神話裏的造物者,從來是雌雄同體。
“母親。”麵對神母,心裏的敬意讓她不敢胡思亂想,隻能微微頷首,表示禮儀,“您說扶桑,我很久沒見到他了,您知道他……”
“別著急。”神母不等白果說完話,抬手握住白果的手,“先陪我走走,說說話。”
神母的手很涼,像剛才在外麵的那一團霧氣一樣,握著卻感覺全身都有靈氣在遊走,洗髓一般的感覺。
白果被神母拉著,繞著園林裏麵的小路走。
道路兩邊錯落有致地種植著不同程度的綠色灌木,白果能認出來的就隻有枸骨和金葉女貞,其他的看著並不像人間的植物,葉片上跳動著白色的小球,伸手扇過去的時候,便跟蝴蝶一樣四處飛舞,圍繞著白果。
“那些你應該不認識的,我創世時沒把它們放到人間和天界。”神母見白果有疑惑,指著枸骨旁邊的開著淡紫色小花的,葉子細長細長,披撒垂落在地上,像長發美人,端莊窈窕。“至於名字麽,我倒是懶得起了,能看就行。”
“很好看的。”
神母比白果想象中的還要親和近人,讓白果長出了一口氣,和神母說話也自然了很多。
又加上兩個人聊的都是白果專業內的,神母聞起來一些小品和造型的配置,白果都能說的頭頭是道,引得神母更是喜笑連連,從一開始的拉著白果的手,到挽著白果的胳膊,越發親密無間。
“喜歡這裏嗎?”庭院不小,白果估摸著有一個植物園大小了,逛完後腿腳酸痛,神母卻看上去神清氣爽,順手從身邊的樹上折了一根樹枝,將頭發挽了起來。
鬆鬆垮垮地一挽,隻有零散兩縷從耳邊漏下來,垂落在肩上。
白果這才注意到,她的眼角有些發紅,眼尾均有兩點朱砂,無端多了幾分魅惑。
“喜歡,很漂亮。”庭院一進門處有個小木屋,白果也是這才注意到,這邊還有個小圓桌,上麵放著幾個造型奇特的小茶杯,和一個歪歪扭扭的茶壺。
“喝點茶。”神母按著白果的肩膀讓她坐下來,才長袖一揮,端過一杯茶遞給白果。
“我、我等一下再喝!”白果局促不安,被神母突然的靠近弄得手足無措,“母親,我想問一下,這裏是哪裏?”
“這裏是混沌間。”神母笑道。
“混沌間?”白果不解,事實上她對散仙天界這些了解,也僅先局限於扶桑和木葉告訴過她的。
“對,混沌間。”神母笑得溫柔,頗有點驕傲,“萬物的起點,世界的起源,我在這裏創造了我的孩子,看著他們成長為神,創造了世界。”
“那扶桑也是嗎?”
神母突然起身,溫柔地拉著白果的手,熟悉的冰冰涼涼的觸感,一直到一大片扶桑花叢前。
重瓣單瓣形態各異,顏色絢麗多彩,迎著陽光開得格外張揚,熱烈。
“人間稱又稱扶桑花為朱槿,寓意張揚熱烈,深情炙熱的愛。”神木輕輕地彎下腰,身上的白袍自然垂落,搭在扶桑花枝上。
修長白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托著一朵大紅的扶桑花,花瓣上露水晶瑩剔透,衝白果招了招手,“你來看。”
白果也看過去,在花心處發現一個極小極小的小人,比童話裏的拇指姑娘還要小上幾分。
饒是如此,白果也還是能看得清清楚楚。
那小人白色長發,端端正正地躺在花心,睡得一臉安詳。雙眸緊緊閉著,呼吸沉穩,麵色紅潤。
再看五官,精致深邃,薄唇輕抿,和神母一樣,兩隻眼尾都點著一點朱砂。
“扶桑?”白果忍不住驚呼,卻被神母一個噓聲的手勢,壓下了聲音。
將那朵扶桑花放回原處,神母掃了掃身上沾上的露水,惡作劇一般在白果的臉頰上抹了兩下。
柔柔地笑開,“那是扶桑的本體。”
“本體?他不是被封印在電腦裏,那他的真體不應該是落到仇人的手上了嗎?”
“他自毀了原來的本體。”神母輕輕出了口氣,臉上一片擔憂,眉頭也不由自主的皺了起來。
她身上總有一種悲天憫人的聖母氣質,並不是當下人們帶有貶義的沒底線善良,而是那種,由內而外流露出來的,神性和母愛的光輝。
白果能感受到,神母深情地愛著她的孩子,愛著自己身邊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樹,愛著自己的孩子們創造出來的世界。
那種悲天憫人的情懷,忍不住也帶動著白果,為之憂傷。
“怎麽會?”
“也是我沒教好他們,都是我的孩子,從小親如手足的兄弟姊妹,到頭來自相殘殺,反目成仇。”神木從旁邊的水缸裏捧了一捧水,細心溫柔地灑在方才那朵扶桑花上,
“扶桑是我聚天地靈氣點化成的,他靈性最高,和我最像,也最得我喜歡的孩子。”神母道,“其他幾個孩子,我雖然也傾注了不少心血,但總的看來,始終不如扶桑。”
“更何況,我創造了他們,不過兩年便把他們趕出了混沌間,讓他們自立門戶。隻有扶桑,我一直留他到神性穩固,才放他離開。”
“不過那孩子靈性悟性確實也高,小白他們創世時遇到了洪荒之難,先前為新世界準備的所有,都被洪荒一場大火,燒得粉碎。”
“扶桑以身涉險,耗費了大半個本體,才平定了洪荒之難,並帶領著小白幾個,創造了新世界。”
白果似乎明白了,正是因為神母所說的這些,才導致他們幾個創世神官彼此之間貌合神離。明麵上看著對扶桑格外尊敬,背地裏卻是陽奉陰違,恨不得將扶桑拉下台,取而代之,甚至於除之而後快。
“那之後,我給扶桑準備了新的本體,也派人去天界找過他,讓他回來混沌間。”神母垂眸,歎息道,“隻是那孩子無欲無求,懶散得緊,對自己的身體也不大在意。也估計是真的被小白幾個傷了心,讓人回來告訴我,說此生不再踏入混沌間。”
白果聽的有些難受,表麵上光鮮亮麗的神母,原來也和人間的父母一般無二。
但她不知道該怎麽回,也不能說神母哪裏錯了,她說不出來。
因為從這一點來看,換位思考,如果她是扶桑,在被排擠後就已經對神母心生怨恨了,哪怕是她給了自己生命。
“那您告訴我這些,是想讓我把扶桑帶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