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車停下了,喬綿緩緩睜開眼。 車門打開後,外麵鑽入許多新鮮的空氣,冰涼涼的空氣拂過喬綿的臉,她聞著帶著花香的氣味,心情也逐漸的好了起來。
真好,不管身上再多疼痛,不管身後還有多少苦難。至少眼下,她將要成為最快樂幸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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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妝間,喬綿對著鏡子左照右照。
身後的Linda,正在認真的為喬綿盤著頭發。她以前學過化妝與編發,對這類女孩專屬技巧非常精通。雖然因為之前手指功能幾乎喪失而差點無法生活,但後來遇到的神醫,也確實將她手的大部分功能都挽救了回來。
比如此刻,她為喬綿編發,雖然手指並不特別靈活,但這類不費勁兒的工作,並不會影響她完成的精美度。
況且對象是喬綿,是一個她想讓她變得更美的女子。
張夢在一邊給Linda遞發夾,又時刻關注著喬綿的情況,生怕她有什麽不舒服。
化妝間裏光線明亮,但並不寬敞,空氣也不流通,喬綿坐了一會兒,臉頰變得有些發紅。Linda在認真看著手中的發絲,張夢注意到了,問喬綿,“小綿,你是不是很不舒服?是不是很痛?需不需要吃點藥?”
她聽洛名刀說了喬綿受的傷,打在喬綿身上,痛在他們各位人心中。此時見喬綿坐在這裏明明很辛苦,額前又滲出了細小的汗珠,她的心中也很難受,反而因為沒有太忙碌而變得焦灼起來。
喬綿的臉上浮現出釋然的表情,她像是長舒一口氣,笑道:“沒事的。不吃藥了,堅持一會兒就好了。”她的聲音很輕,手又摸到自己的肚子上,“她還在我肚子裏。吃藥,對她不好。”
聽陸亭川說了,醫生為她輸的液體也僅僅不過是葡萄糖,和一些其他對胎兒沒有危害的東西。
張夢一聽,點點頭:“也好。小綿,你堅持不下。如果實在疼的厲害……”她想了三秒,眼睛一閉,大義凜然的說:“小綿,你咬我吧!你不知道如何解除痛苦,就發泄到我身上!夢姐替你受著,小綿,你千萬不要自己忍著!真的!”
喬綿微微側了側頭,臉上的笑意更濃了,眼底也浮現出深深的感動,“夢姐,”她叫張夢,“你別這麽擔心我。我不痛,真的。”可即使她這樣說著,一直擰起的眉頭卻還是說明了身體的不適。
張夢見喬綿執意堅強,也不再多說什麽。隻是她將臉轉向麵前大大的鏡子中,看到鏡子裏喬綿的視線也移動,還是落在她身上。張夢會心一笑,眼眶逐漸熱了。
Linda終於為喬綿盤好了頭發,雖然看似隻是做了兩個簡單的發髻,但後麵的每根頭發都梳理的十分仔細,柔順極了。
而前麵她除了將大部分頭發為喬綿盤起來以外,在額前為喬綿留了一些短短柔柔的碎發,這樣看起來喬綿的整張臉又被柔化了,原本就溫婉的形象,此時又平添了好幾分少女感。
Linda雙手扶住她的臉龐,對著喬綿笑道:“喬,你喜歡嗎?”
喬綿已經坐的有些無力,後背被棍棒擊打的地方傳來鑽心的疼痛。她看向鏡中的自己,她的妝也是Linda化的,方才喬綿看著Linda的手在她眼前顫抖著為她描眉畫眼,心中是一種說不出來的味道。
她也會想起那時Linda幾乎沒有知覺的手指,如今它們一個一個重新活躍在喬綿的眼前,她心中的喜悅與安慰是那麽的強烈。
喬綿給了Linda一個非常滿意的眼神,她咧開嘴,笑的很甜,下巴處都快要露出梨渦,“好看。謝謝你,Linda。”
以前便知道Linda有這樣的手藝,但一直沒有機會嚐試。沒想到今天用上了,心中依舊很開心。
再細看鏡中,她眉毛彎彎,畫出柔和的棕色,雖與發色不一樣,看起來卻一點都不突兀。她的皮膚越來越白,像一層紙。喬綿做了個笑的表情,睫毛本就很長的雙眸因為睫毛膏的加持看起來越發靈動閃爍。她是真心的笑了,嘴角彎彎的上揚,還沒有塗口紅,怕待會弄在婚紗上。
現在妝容好了,發飾好了,可以換上婚紗。
Linda輕輕按著她的肩膀,“等一下,我有一個小東西給你。”
喬綿在鏡中問Linda,“什麽?”
“你會喜歡的。”Linda從包裏摸出一個包裝的很精美的絲絨小盒子,打開後裏麵是一個精致的長方形珍珠發夾。
珍珠成色很好,在燈光下閃閃發亮,一看就很精美。
張夢在一旁看著,率先感歎道:“好漂亮,Linda,你在哪裏買的?”
Linda眨眨眼,“我自己做的。是我很久以前自己去收集的珍珠,然後親手做的發夾。那時我就想,以後婚禮上我一定要戴著這個漂亮的發夾去做最美的新娘。喬,今天我把它送給你。希望你幸福,快樂。”
喬綿凝神望著Linda,“你自己做的?”
“嗯。”Linda說。
喬綿臉上綻開美麗的笑容,“謝謝你。好漂亮,真的好漂亮。”她看著Linda親自為她別上這個珍珠發夾,心髒裏某個曾經被侵蝕的角落正一點點,一點點被填滿。
原來,這就是生活的小確幸啊。她垂下眼眸,讓眼淚悄悄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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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婚紗的時候,Linda與張夢心疼的眼淚都快出來了。
因為脫掉衣服的喬綿站在那裏,她的後背,自右後肩往下起,便是一條斜著的長長的,混雜著烏黑紅腫的棍痕。那痕跡看著十分殘忍,也因為傷口拖拉的太長,且沒有外傷,喬綿身前又有身孕,肚子隆起明顯,醫生隻好暫且不處理。
燈光如水的傾瀉下來,灑在她潔白如玉的酮體上。喬綿站著,用力的站著,她的雙腿疼痛,她的後背疼痛,她的每一個呼吸都是疼痛的。但心裏又是那麽的期待,期待穿上婚紗的自己有多美麗,期待見到陸亭川後,他會有多麽喜悅。
張夢先吸吸鼻子,說道:“綿綿,來。我們給你換上吧。”
Linda卻很難過的低著頭,不知她是因為想起自己曾經被綁架時的驚恐、絕望,還是其他什麽。但她的雙眸裏滿是心疼,喬綿看著她的表情,心想她也許是心疼,也許是回憶太刺人,所以Linda不願意去想。
於是喬綿笑著說,語氣非常的輕柔,還帶了很大的氣聲,“好啦,Linda。別難過了,不疼的。來,你們快幫我換上吧,都快六點半了。天都要黑透了呢。”喬綿甚至調皮的吐吐舌頭,故作輕鬆。
Linda忽然仰起頭,雙手捂麵,隨後掌心重重的揉搓了幾下臉,她的手指在燈光下看起來依舊那麽修長纖細,然後就聽見指縫裏傳出Linda熟悉的聲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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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楊之言與陸亭川一起在男士化妝間,旁邊還坐著一個洛名刀。但他在打遊戲,一直在打遊戲,卻不知為什麽,從一開始打那一刻,他就似乎很有情緒,邊打邊罵,最後終於忍不住扔掉手機,臉色非常的難看。
陸亭川已經換好西服,還在鏡前整理領帶。一角的楊之言沉默著,點燃了一支煙,緩慢的抽著,眼神漆黑。
他看向洛名刀,“洛哥,怎麽了?”
卻見洛名刀緊皺的眉頭跳動了幾下,鼻梁處也皺起來,“我真恨。”
陸亭川驀地回頭,視線生冷的落到洛名刀身上,“恨什麽?”
“如果我還是個完整的人,我他媽一定親手去抓住那孫子!那叫瓦迪那孫子!!!”洛名刀聲音顫抖著,剛剛很難看的臉色因為情緒的激動上湧,以一種非常奇怪的狀態呈現出來。
他的眼睛變得很紅,但不是恨意,而是生生的心痛,全是心痛。
陸亭川凝望著他,強烈的燈光下,他忽然覺得好刺眼,那一刻,他的視線似乎都快模糊起來,他看著洛名刀,他坐在輪椅上,一邊的凳子上靠著他的兩根依仗,他的假肢隱藏在褲腿裏,他看起來跟健康人無異,還是那麽的強壯,帥氣,精神也很好。
可剛才他激動的那一刻,眼睛通紅,緊繃的肌肉令他如一頭困獸。陸亭川幾乎是在瞬間明白,洛名刀表達出來的心痛、憎恨,不是因為他自己。
他救了陸亭川,失去雙腿,他絲毫不怨天尤人。可如今瓦迪傷害了喬綿,身為兄弟的洛名刀卻因為這件事而難過痛恨。
他在一旁打著遊戲,卻絲毫轉移不了注意力。他看著陸亭川,那眼神裏說明了一切。
陸亭川的心間,非常強烈的湧起一陣澀澀的感覺。他以為他是世界上可以將愛給予更多的人,比如他愛著喬綿,可以為他付出生命。
卻忘記了自己身邊這個兄弟,他曾經那般奮不顧身救下了他,從一個健全的人變成了需要依靠假肢生活的男人,他那麽優秀,卻變成殘疾。
如今,他又是這般,因為陸亭川的妻子喬綿被壞人傷害,他幾乎是無法抑製的難過在湧動。
陸亭川凝望著洛名刀,深深地感動在彌漫,他再也不知道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