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瀚軒絮絮叨叨的,最後索性坐了下來,像從前他們坐在一起喝酒一般,隻是他凝望著向成玨的墓碑,話說了又停,停了又說。 在一旁的陸亭川靜靜看著他,不知該說些什麽,隻是也席地而坐,沉默著。
聽著伍瀚軒回憶著與向成玨的朝朝暮暮,此時的首長,像一個中年喪子卻又肩扛大任的父親,從收到消息那一刻起,就一直在死扛著堅強,直到此時,他終於隻像是一個父親一般,再也扛不住了。
陸亭川知道,伍瀚軒沒有孩子。他老婆因為年輕時不小心流產,喪失了生育功能。兩人商量後,也決定不領養,就兩個人相依為命。
但平日多數時間都生活在部隊的伍瀚軒,在內心早已將陸亭川與向成玨,以及洛名刀等,當成自己的親兒子一般對待。
你看,這樣的傷痛,怎樣的父親才能承受?
伍瀚軒說了很久後,終於也無話可說了。他臉上的淚寒早就幹了,風吹過還有些疼。
寂靜中,陸亭川也不多問,就靜靜坐著。他的話都被堵在了胸口,說什麽,都不能表達他的內心。
也是他第一次覺得,此時的語言是多麽蒼白無力的東西。
兩人陪著向成玨,在這裏坐了一夜,直到疑似清晨的清新空氣湧來,聞起來沁人心脾。
這時,兩人也起身,準備離開了。
走的時候,陸亭川右手輕拍著向成玨的墓碑,像曾經他拍著他的肩膀一般,隨後陸亭川的聲音清涼溫潤,“成玨,下次再來陪你喝酒。”
伍瀚軒點點頭,用手背掄掄眼睛,沒再說話,大步邁開,走了。
出陵園時,吳老還趴在桌上熟睡。電視開著,新聞在上麵滾動播出。
伍瀚軒揉揉眼睛,走過去給吳老關了電視,又去櫃子裏拿了件厚外套披在吳老背上。隨後他出來,與陸亭川各自上了車,駛向了不同的方向。
此時,五光十色的夜景已經被灰蒙蒙的天色所代替。
陸亭川開著車,穿行在城市剛剛拉開的序幕裏。
昨夜的他與伍瀚軒,都莫名其妙的,忽然就感性著,隨即衝動了一次。
這時,清晨五點半,他們默默拾起自己的支離破碎四處流淌的感性,不再說一句,就那樣悄悄的離開了。
似乎這一夜,隻是個夢。
也許向成玨還像曾經一樣,隻是在國外學習。也許他,還會在回來。
回到公寓,遠處地平線已經徹底泛起魚肚白了。天空不再灰蒙蒙,已經開始發藍,變白。
陸亭川走進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溫水,兩口喝完,然後大步進了臥室。
可那床上分明空無一人。
他轉身,折返客廳。這才看見,那團小小身影正蜷縮在沙發的一角,瑟瑟縮著,安靜的像個洋娃娃。
一看到喬綿,陸亭川心中的堡壘忽然就垮塌了,他靜靜走過去,靠在那沙發邊,靜靜的看著喬綿,凝望著她沉睡的姣好容顏,不言一語。
喬綿醒來時,陸亭川靠著沙發,眉頭緊蹙著,本就深邃的眉眼有些許凹陷,還有些黑眼圈,一看就熬了夜,下巴上的胡茬也冒出了一點,青青的,用手一碰,還有些紮皮膚。
但他睡的好沉,好沉。
喬綿根本不知他是何時回來的。她隻記得昨夜自己等著他,等著等著,就睡著了。
他一定趕了很久的路,他像是經曆了許多風霜,身上帶回來的冰冷氣息都沒徹底消退,即使在這溫暖的房間裏。
喬綿看著這樣的陸亭川,他似乎正脆弱著,但喬綿不知怎麽去陪伴去安慰,於是她也趴在沙發上,安安靜靜的看他的睡顏。
今日沒有陽光,等了很久,陸亭川沒有醒,陽光也沒有出現。
隻有雨,不知何時開始往下落著,輕輕的,像田裏的稻穗在搖,可明明那雨水帶來的是陰鬱的氣息。
快中午時,陸亭川醒了。
他知道自己睡了很久很久,睡得太沉了。
眼前沒有出現喬綿,他記得自己睡前分明是看見她的,心又砰砰跳起來,不知她去了哪裏。
“綿綿?”陸亭川喊她。
那嬌小的身影竟然忽然出現在了廚房門口,“你醒了?”隻見喬綿正係著圍裙,長發紮著低馬尾,雙手濕著水,似在忙碌。
“你在做什麽綿綿?”陸亭川聲音低沉著,剛醒來的聲音很幹澀。
喬綿卻笑著,“給你做飯。”
陸亭川鬆了一口氣,因為看見她笑,所以心就舒服了。
“我剛回來,就急著要我命?”陸亭川聲音越來越沉。
喬綿一聽他在開玩笑,嘟起了嘴,“喂!有你這樣嘲笑人的嘛?”
她立刻又轉身朝裏去,自己忙活去了。過了幾秒,聲音從裏麵傳出:“你等著,快好啦!”
陸亭川去衝了個澡,洗去一身疲憊。
出來時,飯在桌上擺好了。喬綿正滿懷期待的坐在桌前,守著那幾盤小菜,衝他眨著眼睛,“嚐嚐。”
陸亭川看著喬綿,她那雙眸子燦若星燦,閃著耀眼的光芒。那溫柔入水的模樣,再配上低低柔柔的笑容,已經讓他心都醉了。
他好想立刻衝過去,將她攬入懷中親昵一番。
到底還是忍住了。坐去桌前,開始鑒賞喬綿的廚藝。
比起以前,似乎是有一點進步的。也有可能,是因為沒有強行去做一些需要技術的菜。不過不管喬綿的廚藝如何,她能願意為他做飯,陸亭川已經心滿意足。
就當那是世間最好的味道。
“好吃嗎?”她問,聲音雀躍極了。
“好吃。”
陸亭川將幾個菜一掃而光。
飯後,他們躺在沙發上看電視。喬綿沒有像從前一樣嘰嘰喳喳的問他許多事,她安靜的靠著他的胸口,而他摟住她,感受著她的溫度。
時間似乎停滯了,世界上一切都停止了,隻有雨在下著,不斷下著。
陸亭川看著喬綿的側顏,那白皙的肌膚如同珠玉一般光滑,他將頭深深埋進她的頸窩,不願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