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工作的對話適可而止,喬綿心中自有一些想法與安排,但並不想讓朋友去為自己煩憂。 她還是關切的看著洛名刀,輕聲詢問道:“名刀哥,聽說你最近恢複的不錯?”
這個曾經被打擊的失聲痛哭的男人,如今表情卻始終是平和的,命運的爪牙並沒有完全扼住他的咽喉,“笑看人生嘛,其實不管經曆了什麽,心態最重要。小綿,我想這一點你比我的體會更深。許多精神上的打擊其實帶給人的心理壓力比肉體上的疼痛更深,但是不管打擊多大,隻要沒有奪去我們的性命,一切,就都還有重來的機會與繼續的資格。”
他的雙眸熠熠發光,喬綿聽著洛名刀說的這番話,心裏的各種感慨也如在睡眠不足下湧動著的暗礁,也許都無需風吹,可能就會展露出來。
張夢拿筷子頭戳了洛名刀一下,嘴裏嗔怒道:“你講什麽大道理?小綿還不比你懂?快吃飯,吃了繼續看你的小說去。”
“哎呀人小綿不是叫我一聲哥嘛,我也得貢獻點寶貴的人生經曆啊。”洛名刀笑著躲開張夢的攻擊,然後看向喬綿,“小綿,你說我說的是不是很有道理?”
望著那雙明亮如常的眼,喬綿心中的感慨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陣熟悉的感動,如春風細雨般滋潤著心窩。
而眼前兩人似乎已經將短短幾月前的傷痛忘記,他們沒有自怨自艾,沒有一蹶不振,看起來更加憧憬,向往著明天與未來。
——
回了家。
夜幕即將到來,喬綿站起來走到落地窗前,街邊的路燈已經逐盞亮起,與灰藍的天空交相輝映。
陸亭川還沒有回來,喬綿抬手看腕表,才六點半,天已經快黑了。她活動了下僵硬的肩頸,桌上翻開的資料書已經讀了一大半,考慮到接下來可能會麵對的集團工作,沒有太多管理經驗的喬綿雖不緊張,但也在暗自用心努力中。
下午陸亭川來了電話,說晚上也許會回家。但如果太晚才忙完的話,他可能得淩晨才到。
喬綿十分心疼他,他已經連續忙了好幾天,電話中的聲音聽起來都有些疲憊。但喬綿現在有孕在身,她不願如以前一樣,衝動的就去見陸亭川。
因為她知道,那樣的衝動隻會讓陸亭川更加擔心。
夜風微涼,從窗戶的縫隙中往房間裏鑽,喬綿縮了縮脖子,有點冷。她轉身去裏屋,隨手拿了件外套,披在身上。
再折返時,卻發現書房的門開了條小縫,沒有開燈的房間一片漆黑。
喬綿原想將門關上,卻鬼使神差的開了燈,隨後走了進去。那滿屋涼氣,湧在她的臉上,喬綿雙手抱緊手肘,視線落在書架旁的小箱子上。
這個小收納箱,和陸家老宅書房裏的小木箱,長得很像。
她走過去,蹲下身將箱子抱了起來。很輕,沒感覺到裏麵有什麽東西。
喬綿把它放在桌上,按下開關,蓋子打開了。
視線落在裏麵,空蕩蕩的小箱子,原本裏麵是一些基本的藥物,都是感冒藥之類的,也沒多少,所以很輕。
喬綿笑笑,將蓋子合上,收回了視線。
是她多慮了。不,其實也不能算是多慮。她也沒什麽其他的想法,現在若是讓她再看到照片或是其他,其實心中也不會覺得有波瀾浮起。
而她忽然想起,不記得是哪一次了,似乎在又見到那張熟悉的照片後,喬綿如著了魔一般,心中就是放不下,想不通,便拿出手機對著照片拍了照,讓照片,再次成了照片。
而她不記得自己,是否刪除了它。
於是她又出去客廳,桌上的手機還安靜的躺在那裏。
喬綿將手機握在手心,黯淡的屏幕猶如冰塊一般,與她掌心的溫暖對抗著。
她摁亮了屏幕,正準備解鎖,手機卻突然震動起來,伴隨著陣陣鈴聲。
不自覺的,喬綿嚇得手一抖,看清來電人後,她又很快鎮靜下來。
“綿綿。”低沉熟悉的男聲從電話裏傳出。
喬綿聽出陸亭川隱忍的疲憊感,胸口湧上幾分心疼,“亭川,怎麽了?”她語氣輕柔的,卻包含著所有感情。
就像那窗外正越來越黑的天,她的心,也會隨著他的疲憊而疲憊,總之,由他主宰。
“我可能會很晚回來。”他壓抑著內心的思念,分明不想壓抑著,卻害怕一旦撕開某個缺口,那洶湧的浪潮就會咆哮著將他吞沒。
喬綿嘴角輕輕勾起,“我等你。”她本以為,他是來說壞消息的。
“別等我了。綿綿,我好想你。”陸亭川嗓音淡淡的,但卻很難受。
“我和孩子一起等你。”她忽然改口這樣說道,令自己的心一驚,亦讓陸亭川的心忽然狂跳了幾下。
孩子……其實,忙碌的他們,最近很少想起那腹中的孩子。
“乖,早點睡。我先去忙了。”陸亭川說。
喬綿聽著電話快要掛斷了,語氣急促了起來,“亭川等一下……”
“怎麽了?”
“注意安全。”她聽著他那憔悴的嗓音,卻忽然什麽話都說不出來,隻剩這四個字,代替了所有。
喬綿倚在落地窗前的牆邊,凸出的背脊膈的她生疼,但思緒卻變得無比清晰,借著客廳溫暖的燈光,借著窗外那蒼白的月光,喬綿的指尖在屏幕上輕輕滑動著。
最後,那指尖落在了一張照片上,屏幕的亮光映照著她最近逐漸變得圓潤的下巴。
眼神逐漸變得沉穩,沒有猶豫,隨後手指輕點了刪除。
彼時,在司令部忙碌著的陸亭川,趁著給喬綿打電話,也出去外麵透透氣。
天已經黑透了,大樓的外麵亮著幾盞路燈,偶爾有幾聲蟲鳴。
陸亭川站在一盞路燈下,影子被拉的很長,也映出他抽煙的動作。
是有多久沒抽煙了?其實是戒掉了的。他與向成玨,與洛名刀都沒怎麽抽了。
可三人本想戒掉成癮的煙,但最近接連發生的事,向成玨的離世,洛名刀的截肢,都每每讓陸亭川在夜裏,總想借著煙,來疏散情緒。
可,心卻好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