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結束的很愉快。 而後,喬綿主動與老爺子談論起一些八卦,他布滿皺紋的臉,因為喬綿的說話與陸亭川的歸家,而始終神采奕奕。
即使在這黯淡的夜晚,看起來也精神飽滿。
喬綿明白,老爺子的好心情最大的一部分始終來源於他對於喬綿腹中孩子的期待,而她,此時也有這一份期待。
這夜,他們似乎都沉醉了。
可誰又能料到,第二天陸家會招來幾位不速之客。
是在上午,大門的門鈴被按的轟轟作響。
喬綿還賴在床上不肯起,陸亭川一早就與老爺子在花園就著朝陽下棋。
劉嫂聽見聲音,小跑著去開門。
打開門後,她的聲音卻變了。“少爺…夫人?”陸亭川聽見劉嫂的聲音,下意識的往回望。
那幾株新搬來的盆栽大樹擋住了他的視線,他看不周全,就隻是聽著劉嫂的聲音,還有那門口傳來的,來人的聲音。
來者不善。
陸亭淵陰陽怪氣,段美榮也尖酸刻薄,“喲,劉嫂,叫我一聲夫人,還猶豫的很呐?看來是我太久沒回來了,你都忘了我這夫人的存在?”
劉嫂聲音唯唯諾諾,“少夫人,我沒有這意思呐。我隻是沒想到,你們會突然回家,才感到意外……”
她也知道,段美榮他們存心找茬,她的解釋自然是蒼白無力。
而段美榮身子也往前一靠,“怎麽?連門都不讓我進了?笑話,我們是陸家的人,回自己家還需要打報告不成?”
陸亭淵在一旁添油加醋,“劉嫂,我知道爸對你很放得開。但你說話的態度,還是得有分寸。”說完他的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
劉嫂急紅了臉,不知今日觸了什麽黴頭,就莫名其妙衝撞了這兩尊大佛。
身後忽然傳來急促而穩定的腳步聲,正要回頭看,高大的身影已來到門前。
陸亭川清潤悅耳的聲音在劉嫂耳畔響起,他來替她解圍,“大哥,大嫂,你們回來就回來,既然高興,為何又發這麽大的火氣?別氣壞了身體。”
他難得一次性說這麽多話,再加上突然出現,讓站在門前的陸亭淵與段美榮有些發怵,兩人麵麵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一時都不知該說什麽好。
然後劉嫂就趁機找台階下了,“少爺,少夫人,你們快進來吧。”她將門,完全推開。
於是這才看到,段美榮與陸亭淵的身後還站著一位熟悉的人,陸心怡。
她低著頭,披散著頭發,看不清楚全臉,隻覺得身形消瘦,看起來孤單又落寞的站在父母背後,與他們竟然顯得格格不入,與曾經那位驕縱的陸家大小姐,也判若兩人。
劉嫂對陸心怡不熟悉,她來陸家的時候陸心怡已經被趕出陸家了,但劉嫂多多少少也聽說過這位大小姐,現目前看她跟著陸亭淵他們,也大概猜出來她的身份。
隻是這位大小姐,低頭不言一語,與傳說中交縱任性蠻橫自私的形容,倒不像一個樣子。
有了陸亭川在旁邊為劉嫂解圍,段美榮他們也不好再繼續刁難劉嫂,畢竟這不是今日來的主要目的。
隻是剛踏入大門要往裏走,卻看見不知何時陸餘年正站在前方花園裏的小桌前,雙手背在身後,一副審度的眸光,均勻的落在他們幾人身上。
正在走路的段美榮,身子明顯一怔。
她算好了時間來,原以為老爺子此時一定不在花園,卻沒想到他們走了黴運,方才說那些話一定被聽見了。
於是段美榮的心,一下子倒撲騰撲騰了幾下,方才的士氣全都沒有了,這時顯得軟弱無能起來。
但僅僅一秒,她又以一種極其諂媚的姿態走向陸餘年所站的方向。
“爸,這大早上的,你怎麽在外麵呀?今天天氣不好,空氣質量也不怎麽樣,你得注意身體啊。”段美榮聲音是尖銳的,卻用十分刻意的語氣說出來,聽的陸餘年眼睛一眯,心情複雜。
陸亭淵緊跟在她身後,也大步走去,“爸,好久沒回來了,我們來看看你。”
陸餘年掃視了他一眼,“回自己家,不必這麽客氣。”他話說的冷淡,段美榮與陸亭淵卻聽的明白,這是在告訴他們,回來就回來,別故意去刁難自家人劉嫂。
段美榮婉轉的笑了一下,想把這個話題繞過。於是正想說到陸心怡的話題,抬頭卻見陸餘年的眸光,已經跳過他們幾人,往門外的方向看去。
陸心怡方才,一直沒有跟進來。
“爸,那個……有件事,不知道該怎麽和你說……”陸亭淵訕笑著,身子往老爺子方向靠了幾步。
他那張精明的臉上堆滿了笑,身子也變得謙卑起來,始終弓著上半身,整個人呈現出低人一等的狀態,這是陸亭淵在老爺子麵前的常態。
“直說。”陸餘年始終脊背挺直,也不睜眼看陸亭淵一眼,更不為他有半點改變。
“那個……心怡她,”陸亭淵結結巴巴的。
段美榮愛女心切,在一旁見陸亭淵說半天沒說個所以然,便忍不住了,“爸,心怡她回來了,現在正……”
隻是她話也沒來得及說完,老爺子已經一拂衣袖,“讓她進來!”語氣中的嚴厲,一聽便知。
但得到了應允,段美榮與陸亭淵二人還是高興不已,立刻轉身朝門外跑去,聲音細小卻清晰,“心怡,快點,爺爺讓你進來呢!”
陸亭川站在一旁,看著許久未見的陸心怡,終於再一次的跨進了陸家大門。
那年,她被趕出陸家,跟著前夫溫思成流離失所,從光鮮耀眼的陸家大小姐身份變得一無所有,跌向深淵,最後她一廂情願的愛情,也終究在世俗的牽絆中化為泡沫,最後消逝。
陸亭川記得當日她找到喬綿時,為了結束溫思成帶給她的噩夢,主動交代溫思成的行程。
而最後陸亭川得以擊斃溫思成,也全靠陸心怡的幫助……
現在,她回來了。
陸亭川看著她,心中湧上複雜的感覺,他不知道那些感覺到底是什麽,但他終歸是陸心怡的二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