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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七章 綿綿,坐在我身邊來

  陸亭川在第二天的清晨醒來。 睜開眼後,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頭頂雪白的天花板,上麵掛著兩盞日光燈,發出刺眼的白光。


  陸亭川下意識的想抬手,卻發現左手上插著輸液管,而右肩的傷口又被加固了,變得動彈不得。再低頭,他的右小腿傷口似乎被重新處理,高高的吊著,看起來很滑稽。


  看來眼下,隻有陸亭川的頭,是最自由的了,可以自由活動。


  於是頭一偏,目光就避開自己的右腿,看向了前麵沙發上的人。喬綿蜷縮在沙發上,穿著薄外套,身上搭著一條薄毛毯,但她似乎很冷的樣子,抱緊雙臂,甚至那張小臉上眉頭都是輕蹙的,絲毫沒有放鬆。原來她在。陸亭川心中閃過一絲別樣的溫暖,蒼白的嘴唇也緩緩勾起弧度。


  他依稀還記得自己暈倒前的那一刻,在司令部連夜開完匯報會議後,陸亭川整個人是極度疲乏的,他的身體已經嚴重透支,但心中卻始終有個聲音在告訴他,得馬上趕回去,再快一些,再快一些。


  他急著趕回破狼去見喬綿。昨夜他讓她一人回去,沒有他的陪伴,陸亭川難以想象喬綿一個人會在怎樣的悲痛中度過那一晚。


  可這次任務的結尾,因為出了向成玨被害一事,上頭高度重視,陸亭川分得清輕重。在大愛麵前,兒女情長早已變成小事。他作為領隊,十分明白自己的職責。所以哪怕是身體再吃不消,哪怕再想時刻與喬綿待在一起,隻要他一刻沒有倒下,他就會以大局為重。


  連夜的緊急會議,陸亭川全程都是緊張的。傷口的痛感越來越明顯,伍瀚軒早已看出不對,他命令陸亭川立刻回去休息,可陸亭川僅僅是一想到關於向成玨的死,心中的痛便排山倒海般湧來,瞬間壓過肉體上的疼痛。


  於是,哪怕是咬牙死撐,他也決定,不能後退。哪怕這隻是內部會議,可陸亭川知道,當時在看到向成玨衝到喬綿身前去擋住子彈時,他什麽都做不了。於是眼下,他也隻能將所有情景還原,將向成玨的英勇傳達給在場的每一個人,無論其是領導,還是普通戰士。他更需要的是,聽到領導親口承諾,對向成玨英勇無畏行為的表彰。


  斯人已逝,活著的人能做的,也隻能是這一點。


  會議結束前的五分鍾,陸亭川提前離開了。他去伍瀚軒辦公桌上拿了一把車鑰匙,開走了停車場的一輛軍用越野。他身體狀況不佳,但撐著開回去,應該沒事。


  一路疾馳,半路的時候喬綿發來信息,是小心翼翼的關切語氣。陸亭川匆匆掃了一眼,臉上漾起微笑。他知道,喬綿一定是害怕打擾他,卻又克製不住自己的思念,才會伸出小爪子敲出那行字發過來。


  所以,在衝回破狼,一見到喬綿的那一刻,陸亭川覺得身上所有的傷痛、疲勞似乎都消失了。這兩日,他在心頭壓住的所有傷心、難過,不安,愧疚,以及憤怒,衝動似乎全都不見了,他看見她那麽孤單的坐在銀杏樹下,那棵他們曾一起聊天賞月的銀杏下。她不時看著手機,似乎很躊躇的模樣。而後她聽見汽車的聲音,那彷徨無措的臉龐瞬間充滿驚喜,笑容在她白皙的臉上燦爛綻放。


  陸亭川下車看著她,就像看著閃閃發光的星星,在他眼前,如此耀眼奪目。


  可一見到賴以支撐他回來的喬綿,陸亭川堅定的心就霎時開始搖搖晃晃,短暫的興奮滿足後,他終於撐不住了,一下子倒在地上,墜入無邊黑暗。


  隻是隱約聽見,耳邊傳來喬綿驚叫哭喊的聲音,他好想回答,卻越來越累,一切都越來越黑。


  醒來的陸亭川,精神並不是太好。


  他眼睛有些渾濁,尤其是嗓子,此時很幹,很想喝水,嘴唇也幹裂了,輕輕一舔,還有些疼。


  但陸亭川又不敢做什麽動作,怕發出聲音驚擾喬綿。於是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看了喬綿多久,也許時間從清晨走到了上午,反正他就那樣一直盯著她看著,看著她一動不動的蜷縮著,睡著,可那眉頭怎麽不知不覺蹙的更緊?莫非,她是做了什麽噩夢?

  陸亭川心頭閃過幾分心疼。


  他正想,是否要喚醒她。但下一秒,喬綿卻忽然醒了。


  剛醒來的她,雙眼有些模糊,她似乎沒有發現陸亭川也醒了,隻是獨自坐起身,眼神空洞的看著沙發前的茶幾,臉上寫滿了茫然,卻又有些害怕。


  而她的眼睛,居然有些微微發紅,是否是在夢裏哭了?喬綿將臉邊的長發輕攏到耳後,露出清晰柔和的輪廓。她用手背輕輕揉揉眼,又呆坐了幾分鍾,才像緩和了一些一般,站起身來。


  然後站起身的那刻,喬綿對上了陸亭川的視線。


  “亭川,你醒了?”喬綿的聲音又驚又喜,她臉上的神情一下子變得溫暖起來,大步走到陸亭川身前,她的語氣又有些嬌嗔,“醒了多久了?怎麽不叫我?”


  她接連的三個問題,陸亭川卻都不想回答。他隻是看著走過來,站在他身旁的她。她臉上那還未完全舒展的睡顏,帶著些慵懶的味道。


  但她的眼睛又是紅的,像是在夢裏哭過,才會留下這痕跡。


  於是他衝喬綿開口道,“綿綿,過來。”他的聲音是沙啞沉悶的,像是被關在房子裏許久未透氣那樣渾濁。


  但喬綿聽著,卻是十分歡喜。


  她便要轉身去搬那個小凳子。


  可陸亭川又叫住她,“綿綿,坐在我身旁來。”他如此誠懇,卻又像個撒嬌的小孩子。


  喬綿又轉身回望著他。


  他的雙眼裏帶著許多說不出的複雜情緒,但喬綿隻需看一眼,就能準確的尋找出那沉醉在眼底的對她深深的愛意。


  她整個人都變得十分舒心,去到他的床前,靠著他的右手,就那樣緩緩,坐在了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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