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黑暗籠罩的感覺,將喬綿壓得透不過氣來。 和陸亭川在一起八年,即使是在曾經最傷心淚流的時刻,最悲痛萬分痛徹心扉的時刻,她也未曾有過如此絕望的感覺。
曾經隻想逃離,但此刻,她隻感到絕望,窒息,那種空洞感,比天塌下來更難受。她明明還未見到陸亭川,卻仿佛已經失去了他。
喬綿甚至感覺,她清楚的明白,也許以後她都無法與陸亭川一起生活了,她再也不能和他走下去了,她甚至連自己生著的希望,都全部消逝了。
於是整個人身子似乎被抽空了,陷入一種無力的感覺。即使此刻是蹲在地上,即使雙手用力的抱住自己,卻像撲空了一般。
眼淚早已流幹了,哭不出來了,喉嚨裏亦是空洞的,幹嚎著發不出任何聲音。於是喬綿漸漸的也安靜了,隻是將臉深深陷進膝蓋裏,渴望著給自己最後的安全感。
哪怕有危險又如何?她已經無所謂了。方才那聲爆炸,從她的心上炸開了,將她整個人都炸的粉碎,那顆心,已經尋不見蹤影了。
隻是還殘喘著最後一口氣,要去見陸亭川。
於是忽然間,又像是心中有了強大的信念,在支撐著喬綿,讓她想要立刻朝那爆炸現場走去。
天,忽然又暗了。
雨水幾乎在瞬間傾盆而下,淅淅瀝瀝的砸在喬綿身上。她感覺自己的頭發,身上都濕透了,雨勢猛而烈,砸的她皮膚生疼。
喬綿強迫自己睜開眼,雨水從臉上劃過,一睜眼便灌進她的眼睛裏,強烈的刺痛感來襲,原本就發紅的雙眼一被雨水灌入,便更加難受。
顫顫巍巍的起身,那雙腿因為蹲久了,有些發麻,此時喬綿感覺自己像一株在風雨中搖曳的花朵,已經被摧殘的不成樣子。
雨勢來的猛烈,腳下的泥土和著雨水自上而下滾落,喬綿低著頭,雙手扶著膝蓋,眼睛渾濁的望著腳下站立的地方。
那泥水,分明是泛紅的,混著血跡,就那樣往下流著。
於是喉嚨裏又是一陣翻湧,悲傷自下而上瘋狂來襲,她低著頭,頭發全都濕透了黏在臉上,脖子上,嘴裏呢喃出聲,“亭川,亭川……”
喬綿的聲音在雨聲裏顯得如此渺小微弱,卻又帶著無盡的悲慟。
忽然,她眼前似乎出現了一陣熟悉的氣息,一個高大的人影立在了喬綿的身前,她眼下的光線被擋住了,但那雙鞋,那站姿卻是她無比熟悉的。
是陸亭川!是他!
喬綿說不清自己眼下是狂喜還是怎樣,甚至以為是太過思念出現了幻覺,她恍惚著抬頭,對上眼前人那雙深邃漆黑的,比墨還濃的眼神,便一下子跌了進去,再也無法抽身。
“綿綿。”他先開了口。那身合體的軍裝亦已經濕透了,此時微微發皺,貼在身上。右肩上破了一處大口子,周圍全是烏黑的血跡,喬綿一眼便看見那受傷的地方,血肉模糊。再往下,那褲子亦是被掛的零零碎碎,上麵全是擦掛的痕跡。
這樣看來,唯有鞋子是好的,能讓他這樣堅定的,沉穩的站在她麵前,絲毫不動搖。
哪裏像他的臉,擦傷遍布,讓喬綿這樣看著他的時候,隻覺每每多看一眼那堅毅的臉龐,心中便似在滴血。
而平日裏明明覺得他是那般年輕氣盛,那般青春有力,此時也是看出了滄桑的感覺。望著他那雙沉寂的眼睛,喬綿便想立刻衝進他的懷裏,去嗅他的氣息,去感受他的溫度。
雨水還在衝刷著,將他身上所有的傷口一遍遍的衝洗著。
兩人在雨中對視,久久沒有說話。他們就這樣凝望著,沉默不語,隻有周遭的雨聲在彌漫,在陪伴,可即使是這樣,也似乎說了千言萬語。
千言萬語已在心上,已在眼中,哪裏還需要用其他的去表達?
喬綿還以為那是幻覺。分明是不真實的感覺。
她淩晨才與他分開,剛過去不到二十個小時,卻像過去了半個世紀那般漫長。心中的苦痛一陣陣翻湧,喬綿忍不住想伸手去觸碰眼前的男人。
他迫人的氣息就在她身邊盤旋,他方才那聲支離破碎的,如同被車輪壓過的聲音,就在喬綿耳畔響起。
他又叫,輕輕的喚她,聲音是如此的痛苦,如此的痛徹心扉,“綿綿,綿綿…你來了……”
聲音那麽輕,卻像重錘一樣,重重的砸在喬綿心上。
再也沒有猶豫了,她還是靜默的看著那雙深邃的眼,那眼底深不可測,可她在此刻確定,這不是幻覺,不是夢,這就是她拚盡全力去愛的陸亭川。
在她的手還未觸碰到陸亭川時,陸亭川一把將她擁入了懷中。他大大的手掌粗糙無比,用力的按住她的頭,讓她恰好靠在他的胸口,她的頭發濕作一團,卻依舊柔順無比,在陸亭川的手心裏乖順聽話,他察覺到她的身子不斷發抖,那櫻桃小嘴此時也是微張的。
垂眸看下去,她就那樣虛弱的,害怕的靠在他懷裏,抬頭對上他的視線,一張臉蒼白的如同一張白紙,那雙眼此時是迷離的,不相信的,但那紅唇在雨水的衝刷下卻是那般動人。
她張著嘴,想說什麽,整個人卻在不可抑製的發抖,幾乎阻礙了她的說話。
陸亭川一隻手掌覆上她的臉龐,輕輕的摩挲著,語氣輕柔,“綿綿,我在,不害怕。”
而喬綿則是下意識的點點頭,隨後整個人都緊緊的縮在他懷中,聽著他胸膛強有力的心跳聲,喬綿終於漸漸的舒緩了。
“亭川,你回來了。你平安了,太好了。”她的眼淚從眼眶湧出,與雨水混作一團,聲音也是如此的令人心碎。
陸亭川捧著她的臉,臉上亦全是雨水,但他的眼神是如此堅定,“綿綿,我在,我一直在。你知道嗎,我多愛你。我永遠不會離開。”
他想起了那日在部隊,在雨中,他與喬綿擁吻的那一幕,心間不自覺蕩漾起來,唇對著她的小嘴,就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