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喬綿還是跟陸亭川一起出了門。 一月的天氣,似乎比十二月更寒冷了些,今日天又陰沉沉的,烏雲密布,幾乎是肉眼可見的冷風,呼呼往身上刮。喬綿裹緊了身上的大衣,將整張臉都縮進圍巾裏躲著,頭上還戴了一頂卡其色線帽,看起來很溫暖。
但她的手心凍得依舊冰涼。
陸亭川除了帶著喬綿,還帶了童文一起去。
陸亭川和童文都穿上了最厚實的軍大衣,上車後,開了空調身子才逐漸溫熱起來。陸亭川將軍大衣脫下,搭在副駕喬綿的膝蓋上,“把手捂著。”
喬綿乖乖的將手放進去,她手心到了冬天就很涼,這麽多年一直沒調理過來。“這裏過去要多久?”喬綿問,她還沒去過第三軍醫院。
陸亭川正低頭回著信息,坐在後座的童文搶先答,“不太久。兩個小時應該能到。”
喬綿哦了一聲,沒再說話,隻是偏頭望著窗外的天。烏雲在緩慢的移動著,在冬天怎會有這樣的天氣?那麽大陣勢的烏雲,像是要將天空壓垮,弄個窟窿出來。
估計是怕喬綿暈車,陸亭川車子開的平穩,速度自然也一直是勻速,寬闊的馬路上沒什麽車,隻有這輛吉普孤獨的跑著。
也許是因為要去見的是洛名刀,三人心情都有些沉重,自然也沒聊什麽話題。
喬綿看著看著窗外景色,陣陣困意襲來,偏頭睡著了。
陸亭川側眸望了她一眼,將縈繞在車內的音樂聲關小,最後望了後視鏡一眼,童文還很有精氣神的坐著,沒玩手機,也沒說話。
“童文。”陸亭川忽然開口叫他。
“陸隊。”童文即刻回答,身子坐的更直了。
他握住方向盤的手稍顯用力,“童文,你緊張嗎?”陸亭川問。
“緊張?”童文下意識的反問,估計是沒料到陸亭川會問這個問題,他竟有種不知如何回答的感覺,思忖片刻,童文說,“我相信洛隊。他能正視現實。”
“嗯。”陸亭川嗯了一聲後,沒再說話。
到第三軍醫院後,陸亭川將車停好,才叫醒喬綿。
她睡得很香,睜眼後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陌生的景色。幾棟嶄新的大樓佇立在眼前,大樓以灰白基調為主,上麵分別標著住院部,門診部等字眼。環繞大樓的是蔥蔥鬱鬱的樹木,以及樹木旁成排成排的花花草草,即使是冬日,也被打理的很好。
也是這些蔥鬱的,孕育著生機的綠色,為醫院這種特殊地方帶來一些蓬勃氣象。
下車後,陸亭川握住喬綿的手,“你看你,手還那麽冷。”說完他更加用力的抓緊喬綿柔軟的手。
童文則目視前方,似乎已經習慣了二人隨時撒狗糧的做法,加快了腳步走在前麵。
第三軍醫院的患者比其他醫院少得多。
走在整潔的走廊上,喬綿偷偷問,“亭川,這兒的醫生是不是很厲害?”
陸亭川昂首答,“嗯。”
“我還看到了好幾個帥哥。”她語氣花癡起來。
“不準看。”陸亭川一把將原本略微比他慢些腳步的喬綿扯到身旁來,“再看把你眼睛挖掉。”
童文在前麵忍住笑,沒說話。
轉角就是洛名刀的病房了。
三人轉過拐角,護士剛從裏麵出來,見到陸亭川,露出笑容,“陸隊,童文。”
他們跟護士打過招呼,陸亭川沉聲問:“情況如何?”
護士麵色輕鬆,語調也很隨意,“洛隊情況比剛來的時候好了太多。現在傷口炎症都消了,接下來等它慢慢養就行了。不過洛隊的情緒需要注意,我怕他……”
這時護士麵露難色,估計是怕洛名刀接受不了。
陸亭川說,“沒事。我們可以直接進去嗎?”
護士點點頭,“可以。不過還有一件事,剛剛洛隊說想見他妻子,我們想辦法聯係上了。那邊醫院同意讓洛隊妻子過來探望,他們會派車和醫生一起過來。我估計已經在路上了。”
“什麽……”知道這個消息後,陸亭川和喬綿他們都很意外。
三人麵麵相覷,卻毫無辦法。
洛名刀還不知道張夢患病的事。此時醫院已經答應讓張夢來見他,若忽然說不來,洛名刀隻怕會心生懷疑。
“也許夢姐來了後,就好了呢。”喬綿在陸亭川耳畔說。
現如今,隻能這麽想了。希望張夢來了後,見到洛名刀能讓她的病情穩定下來。
為了不打擾陸亭川的情緒,先是陸亭川一人進的病房。
洛名刀的情況比陸亭川想象中好很多,他眼神明亮,氣色看起來也不錯。而且,而且他看起來,似乎暫時接受了自己失去雙腿的事實。
這與此前他在S醫院時的表現不同,那時他的眼神黯淡,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了一種絕望。甚至最後的持續昏迷也與他的心情影響有關。
因為內心的無法接受,所以整個人的表現都無比頹靡。
但此刻的洛名刀,他看起來那麽有朝氣,那麽的積極向上,好像斷掉雙腿對他來說也不過是九牛一毛,他是誰啊,他洛名刀即使沒有雙腿也能走路。
可即便如此,陸亭川聲音還是哽咽了。
“名刀……”他覺得喉嚨十分苦澀,光是喊出洛名刀的名字都覺得吃力。
“亭川。你長胖了。”洛名刀半倚在病床上,左手背上插著輸液管,裏麵靜靜淌著液體,流進他的身體。
“是嗎?”陸亭川扯開嘴角,咧出一個微笑,“看來我中年發福了。”他揉揉腦袋,試圖來轉移自己想哭的注意力。
什麽男兒有淚不輕彈?那真的隻是未到傷心處。
此刻的陸亭川,若洛名刀再裝的堅強點,隻怕他的淚水會決堤。
“你還中年發福,那我算什麽?”洛名刀笑著說,他的嘴唇有些發白,即使整個人氣色好了些,但終究是重症病人,身體消瘦一大截不說,營養這些也跟不上。
“名刀。你恨我嗎?”陸亭川走到洛名刀身前,坐了下來。
喬綿在門口望著他的背影,那背影寬厚高大,看起來卻那麽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