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城的冬天好冷,這是孟回裳最大的感受。 她不是白城本地人,自小跟著打工的父母四處流浪,生活最多的地方不是Z國的城市,而是以廉價勞動力著名的東南亞國家。
孟回裳時而回憶起自己小時候那些日子,沒讀太多書,總是越南待一段時間,父母活兒做完了,又去下一站,也許是泰國,有時候去尼泊爾,為數不太多的東南亞她反複生活著。
也許是自小生活在常年炎熱的城市,在造就熱情洋溢,頗具熱帶風情的孟回裳後,也讓她很怕冷。
她怎麽也不會想到,Jake會在白城待那麽久。而孟回裳感覺自己已經快冷死了。偏偏她又十分愛美,過往的約莫三十個年頭,冬天她都沒穿過褲子和厚襪子,日日裙子為伴。
今年在白城,她照舊穿飄逸的長裙,性感的高跟,但腳踝和雙腿實在是受凍,隻好在裏麵穿上厚實的保暖褲。
所以,孟回裳感覺十分煩惱。
即使屋裏有地暖和暖氣又如何?人不出門嗎?一出門就被凍死。
夜晚更甚。
寒冷刺骨的夜風像一把淩冽的刀子,吹在你身上的時候順帶割你的肉,喝你的血。
自那夜在樓頂天台一武器崩了孟成後,孟回裳感覺自己開始睡不安穩,也日日頭痛。
她禁不住想起Z國一句古話,同姓的人,也許三百年前是一家。雖然孟回裳的名字是自己取的,但不管怎麽說,她都有些後悔,不該自己親自動手。
萬一,真和孟成三百年前是一家,那她豈不是作大孽了?
更何況,孟回裳開始不分晝夜的做噩夢。明明據那件事才過去沒幾日,她卻感覺像過了幾個世紀那麽漫長。
被噩夢折磨的感覺實在不太好。
此刻,她滿頭大汗,在床上來回翻身掙紮,被子都快被踢到床下。
夢裏,他們在房間裏。
擁有一張帥氣俊逸臉龐的孟成臉上沾染著鮮血,他胸口赫然出現一個碗口大的血洞,裏麵汩汩的往外冒著黑紅黑紅的血液,流的滿身滿地都是,還散發著一股惡臭味。
孟回裳忍住惡心,麵紗為她擋住了些許飄散過來的血臭味兒,但有潔癖的孟回裳此時依舊感覺胃裏翻江倒海,偏偏孟成還在一步一步向她逼近。
他笑著,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原本開朗的眉眼此刻變得陰鷙不堪,臉在笑,肉卻在警告。
孟回裳連連退縮,“你、你別過來……”她想找武器,桌上卻空無一物。
孟成笑嘻嘻的從褲兜裏摸出一把澄亮漆黑的手武器,將黑洞洞的武器口對準孟回裳,“找這個嗎?”
孟回裳看到他的手緩緩扣下扳機,她的瞳孔赫然睜大,裏麵倒映出孟成的影子。
砰,武器響,孟回裳倒地……
……啊……尖叫聲。
……接著,她醒了。
孟回裳知道自己夢魘了。
她拿起床頭櫃上的棉巾,擦拭著自己臉上的汗水,身上也感覺濕漉漉的,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一樣。
夢裏的情景那樣真實,以至於此時孟回裳心還砰砰直跳,仿佛剛剛那聲武器響後,子彈確確實實穿入了她的軀體。
這時孟回裳隻好低頭去檢查自己的身體,嗯,沒有疼痛,沒有血,不是真的。
房間門在這時敲響,外麵傳來瓦迪低沉有力的那聲,“裳,出什麽事了?!”接著,不待孟回裳回答,他便徑直扭開門把手,走了進來。
夜很寂靜,窗外隻有暗潮湧動的風,以及時而傳來的蟲鳴聲。你看這些小可憐,大冬天的也還叫個不停。
瓦迪沉著卻又急速的腳步聲逐漸傳到孟回裳耳畔,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連聲音都是壓抑的克製不住的顫抖,“出什麽事了?我聽到你的叫聲。”
瓦迪望著孟回裳迷離的雙眼,她的身上還帶著未幹的汗珠,剛剛才大汗淋漓,此時門開後帶入些許新鮮的空氣,反倒有些涼颼颼的。
是夜,淩晨五點的夜,怎能不冷。
孟回裳裹緊被子,抱住雙腿,頭靠在膝蓋上,仰視著瓦迪,“沒事,剛剛做噩夢了。”她想,自己剛剛並沒有發出太大聲音吧?瓦迪怎麽這麽警覺。
不過也是,幹這行的,有個風吹草動都能緊張,若不警覺點,警察到身邊了都不知道。
瓦迪在孟回裳腳邊坐下,想要伸手去拭她臉上的汗,他的聲音此刻又變得沙啞,像從嗓子裏擠出來似得,“裳,是不是那件事讓你做噩夢了?”
孟回裳莞爾一笑,“過幾天就好了。”即使此時看起來有些憔悴朦朧,卻依舊難掩她的風情,那小翹鼻上還停留著一顆汗珠,她見瓦迪還盯著看,便自己用手揩去了。
瓦迪一動不動的,堅毅的臉上滿是後悔之情,“我就說不該讓你動手。”他的聲音隱隱在壓抑著憤怒。
孟回裳當然將這一切情緒洞入眼眸,她嘴角扯的更開,“我說了,過幾天就好了。你回去睡吧。沒事。”
她算了算日子,孟成的頭七好像是明天,過了頭七就好了。
不過此刻孟回裳確實也有些後悔,她不該再殺人。
瓦迪想要坐的離孟回裳更近一些,孟回裳自然而然拒絕了,她伸出手擋住他的進路,隨後瓦迪眼眸中飄過一些複雜的情緒,甚至嘴角都苦澀的拉扯了一下。
然後,他走了。
望著瓦迪的背影,孟回裳長籲了一口氣。
難道是年齡大了,開始畏懼生命,畏懼自然?曾經孟回裳手染鮮血,卻無懼一切,從未有噩夢,煩惱糾纏她。
但自從上次處理夜總會那不自覺的姑娘後,孟回裳心便開始靜不下來。
天道好輪回。她不知在哪裏聽見過這句話。
遠處的天空已經漸漸泛起了魚肚白,孟回裳睡了一覺也已經足夠,她再無心睡眠,幹脆起身看會兒書,沉心靜氣。
她下床時不小心光腳踩到地板上,冰涼的寒氣直侵入心,孟回裳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隨後,她下意識的看向門邊,還好剛剛聲音不大,否則,瓦迪又該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