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陸亭川睡得很好。 他環抱著喬綿,她柔軟的身體給他帶來安心的感覺。他沒再做夢,沒再掙紮,似乎忘了那些悲壯的事。
而喬綿也睡得香甜。
陸亭川終於沒再囫圇說夢話。
他高燒不退的那幾日,時時刻刻嘴裏都在說話,有時是在呼洛名刀的名字,有時是眉頭緊蹙下令所有人撤退之類的話語,伴隨著他額頭密密麻麻的汗珠。
喬綿知曉陸亭川心中難受,因為憋了傷痛在心中,所以他被噩夢纏身,禁錮於此。
她時時刻刻的守護也沒用,最多能給予的是陪伴,卻無法讓他解脫。
還好,他好了起來。
喬綿想,也許晚飯時陸亭川嗆她的時候便是在回來的路上,嗆完她後便徹底回來,又成了那個寵她愛她的陸亭川。
還好,他們始終是幸福而又完整的。
真好。
*
洛紛紛是在第二天早上到陸家的。
朱成連說,因為頭天他到部隊的時候已經很晚,洛紛紛年齡小,再讓他舟車勞頓的話怕他適應不了,部隊的人一聽他是陸家的人便熱情無比。
所以,他就在部隊住了一夜。
不過朱成連帶洛紛紛到陸家的時候,喬綿和陸亭川都不在,他們剛好出門。
去的地方是S醫院。
他們去探望張夢。
張夢的病症來的突發而又猛烈,忽然就精神時常了。
如今她狂躁易怒,醫院的醫生將她一個人隔離到一間病房,看起來十分可憐。
陸亭川先和喬綿去找醫生了解張夢的情況,醫生癟癟嘴,對張夢的病情持很不樂觀的態度。
陸亭川心裏也不舒服,他又皺著眉,問醫生怎麽能將張夢治好,付出再多代價他都願意。
醫生見陸亭川衣著講究,氣質不凡,旁邊跟著的喬綿看起來也是大家閨秀,兩人一看便是能付得起錢的人。
所以他也不賣關子,直言道:“病人的精神失常來的太猛,這才幾天時間,我們也沒辦法具體下結論。若你們有心一直醫治的話,等病情穩定下來,我們可以采用國外進口的藥物,藥效會好很多。隻是價錢方麵很昂貴。你們心中要有個底。”
陸亭川一聽有藥物可以治療,便鬆開眉頭,他穩住醫生,“醫生,隻要能有效果,什麽藥好你用什麽。不用擔心錢的事兒。”
這時,喬綿覺得有錢真好。
醫生也不是為了自己賺錢,隻不過他見過太多精神病病人,家人因為不想要這個拖油瓶而選擇放棄治療。
哪怕醫生明確告訴家屬,病人有治愈的可能,有的隻需要極少的花費,便能痊愈。
但大多數人,依舊選擇了放棄。
他們有的可能也不是因為錢,隻是不想再在病人身上耗費精力,丟進醫院便是解脫。
但張夢不一樣,陸家有錢,陸亭川更有心,他耗得起,花費再多精力與時間,都要將她治好。
這也是喬綿的想法。
和醫生見完麵後,他們去了病房。
精神病醫院的病房設施都比較完善,禁錮病人的各種工具,窗上加固的各類鋼筋,在確保病人安全的同時,也讓病房顯得更加冰冷。
喬綿走到門口就覺得涼颼颼的。
陸亭川看在眼裏,他轉頭問旁邊的護士,“能不能換間VIP病房?”
護士小姐先是被陸亭川的顏值驚歎,在精神病醫院待久了,很少見過這麽帥的男人,接著她木訥的搖頭,“對不起先生,我們醫院沒有特別的VIP病房。”
每間病房都一樣,醫生護士對每個病人也都一樣,都用心去照顧,幫助他們恢複。
陸亭川作罷,牽著喬綿的手往裏麵挪了幾步。
病房中有一間一米二的小床,張夢坐在床邊,雙手放在身子兩側撐著床,她的雙腿在床邊蕩來蕩去,頭朝向床邊,沒有看過來。
望見被子薄薄的,陸亭川輕微皺了下眉,房間裏沒有空調和暖氣,張夢睡著應該會冷。
喬綿也注意到了這個細節,她下意識的正想往前走去,問問張夢會不會太冷。
陸亭川卻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手,喬綿對上他的眸子,陸亭川說:“別去。”
喬綿停下腳步。
幾人再看向張夢。
張夢已經轉過頭來,她盯著喬綿和陸亭川看。
可她的眼神沒有任何波動,似乎是一潭死水,沉了底。
這是喬綿第一次見到精神病人的眼神。
黯淡無光,生無可戀,冰冷破碎。
這樣的眼神,竟然出現在了曾經那個愛笑愛鬧,豪爽耿直的張夢身上。喬綿覺得自己接受不了。
自知道張夢精神失常後,喬綿從未來過醫院探望她。
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不敢。
她不敢麵對張夢,不敢接受張夢從一個正常人忽然變成了精神病人。
昨夜,喬綿和陸亭川提起來醫院探望張夢的事。陸亭川也正有此意,兩人便在今早一早就出發了。
若非兩人一起來,誰又敢單獨來麵對她。
麵對她那毫無波瀾的雙眼。
那雙眼,因為精神失常忘記了那些傷痛後,甚至連最基本的傷心、憤怒都失去了。
她變得看什麽,都一樣。
所以此時望著喬綿,再望著陸亭川,以及旁邊的護士,張夢一個一個看過去,眼神沒有一丁點變化。
她身上穿著寬寬大大的病號服,那是喬綿最討厭的綠色條紋。張夢身上的衣服太大,也可能是她太瘦,袖子將她的手蓋住,看起來身子更加嬌小。
原來,她很高,身材也很勻稱。
此刻,她變得脆弱不堪,似乎誰輕輕一推,就要破碎。
忽然間,張夢蒼白的臉上有了表情變化。
她對著喬綿和陸亭川嘿嘿笑著,眉眼都彎了起來,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和甜甜的小酒窩,她說,“你們來了啊。”
那句話的語氣像是在和老朋友打招呼。
雖然他們的確是老朋友。
喬綿原本正掩麵傷心,一聽見張夢的聲音她便忽的驚喜,張夢恢複正常了麽?
旁邊的護士小姐說話了,“病人情緒可能又要不穩定了。”
她示意喬綿和陸亭川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