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中說話,應該沒人能聽見吧。 這樣想著,喬綿開始閉口不言了。
她開始堅信,隻要不說話,隻要不說話就不會有人聽見,就不會害人死去。
因為隻有不說,你才不會說錯。
喬綿的不哭不說來的特別明顯,她想去看望阿武的母親,卻因為害怕帶給她更多傷害,而不能前去。
這幾日,陸亭川天天往司令部跑。
這次阿武犧牲事件,引起上頭領導高度重視。軍方和警方的壓力都特別大,每日開不完的會,交不完的資料。
於是,受陸亭川所托,張夢時常來陪喬綿。
她見到喬綿一天天瘦下去,臉頰都開始凹陷,心疼的掉眼淚,“小綿,你別這樣啊。不要折磨自己啊。”
其實她想說,喬綿再怎麽後悔,痛苦都無濟於事了,阿武已經離開,回不來了。
可是張夢又不敢說,她不敢在喬綿麵前提阿武的名字。
見喬綿不說話,張夢隻好自說自話。
她說,“紛紛這兩天已經好多了,沒有纏著我問東問西。我幹脆將他送回娘家照看幾天,懶得管他。”
聽到這兒,喬綿眼中有了一絲亮光。
還是小孩子好,天真無邪,輕鬆好騙。
不用像成年人,必須去麵對現實。
張夢握住喬綿瘦骨嶙峋的手:“小綿啊,你要堅強些。其實,在這個行業這些事很正常。你看啊,每年即使犧牲再多的警察、臥底,也還是得有人去做這些工作。你別太憋著自己了,想哭就哭出來,哭過咱就好了,就過去了啊。”
她知道喬綿一直憋著一口氣在心裏,因為她原諒不了自己害死了阿武。
尤其是,她不認識他,他就因為她而死。在喬綿心中,這一切的根源就是因她而生。
所以,她有了這個執念。
人一旦有了執念,就會變得特別可怕。
終於,喬綿變得抑鬱了。
張夢多次勸說無果,而這件事又不能讓外部人知道。她急的不得了,不知誰還能來安慰喬綿。
現在,連陸亭川都沒用了。
*
其實沒有人怪喬綿,對她才是最大的折磨。
她寧可所有人都來罵她,職責她,說就是因為她傻、她蠢,才會做這種事兒,害死了阿武。
這樣,她才能鼓起勇氣去生活,去告訴自己要給阿武報仇。
但偏偏,大家都表現的好像很理解的樣子,都說:不怪你,不怪你。
可是,他們懂什麽啊。
她那麽痛苦,誰都不懂。
一個星期後,喬綿住進了醫院。
她抑鬱的厲害。
在破狼基地時,陸亭川每晚回來整夜整夜陪著喬綿。她不睡覺,他也不敢睡,最多困了打幾個盹。
可這一切對喬綿來說,更加可怕。
她甚至連陸亭川都不想見了。
他一味的耐心陪伴,隻會讓她覺得她是真的罪人,她不配得到那些安慰、理解。
喬綿求陸亭川給她看阿武的照片。
在經不住喬綿的哀求後,陸亭川終於給了她阿武生前的照片。
那是阿武五年前的照片。
穿著軍裝,照片上的他笑的溫柔,眉眼柔和,與軍人陽剛的氣質綜合後,更加玉樹臨風。
喬綿緊緊拽著照片,手背青筋凸顯,她呢喃著開口:“對不起……對不起……”聲音帶著重重的鼻音和哭腔。
那個原本鮮活的生命,已經隕落。
是她害的,對不起阿武。
下一秒,喬綿崩潰大哭。
這麽多天了,她終於哭了出來。
喬綿蹲坐在地上,頭頂的燈光灑下來,她的影子變成嬌小的一團,昏黃一片。陸亭川站在喬綿的旁邊,他望著這團小小身軀止不住的顫抖,心被狠狠揪著,無法平靜。
他最愛的人,因為覺得害死了他的弟兄而無法走出來,折磨著自己。
其實,陸亭川他也很痛苦啊。
因為身體與心理的雙重折磨讓喬綿再也無法承受,李醫生都看不下去了,她找到陸亭川,說喬綿現在這種情況,除了去醫院,別無他法。
抑鬱症,必須得到治療。否則隻會越來越嚴重。
陸亭川明白抑鬱的痛苦,五年前喬綿丟下他一走了之的時候,他也曾快陷入抑鬱的境地。
不過因為他是男人,又是軍人,雙重身份不允許他讓自己一落千丈。
當時借著高強度的工作,他挺了過來,至少生活的平靜。
可喬綿,不是他。
她隻是個普通的女孩子,從小心地善裏,對任何事物都心存感恩。即使別人再怎麽傷害她,她都不會主動去傷害別人。
但那時的她活的小心翼翼,出去了五年後,喬綿變得開朗堅強起來。
如今一出事,陸亭川害怕喬綿再次變回從前那個不苟言笑,活的異常小心的喬綿。
甚至,有可能更糟。
張夢帶喬綿去的醫院。
如今部隊進入一級戰備狀態,高度警戒,盡量不外出。
陸亭川沒有陪喬綿出去,這幾日情況特殊,他實在走不開。
因為心中有愧,陸亭川隻好拜托張夢一有情況立刻給他打電話。
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毒販頭子想要的效果已經得到了,暫時應該不會有下步動作。
十月下旬的白城天氣已經有了涼意,張夢給喬綿裹上了風衣和薄圍巾,原本修身的風衣此時罩在喬綿身上有些空蕩。
張夢心一疼,喬綿這個姑娘受了太多罪。
喬綿住的A醫院,這裏有安排好的VIP病房,是喬綿喜歡的清淨環境。
張夢托朋友找了白城最好的心理醫生過來給喬綿做心理谘詢,原本喬綿怯懦,不願進去。
見狀,張夢隻好鼓勵她,沒關係,常規檢查。
此番喬綿似乎變成了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娃娃,一場打擊將她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傲氣全部消磨掉了。
心理谘詢的結果很不樂觀,短短十日不到,喬綿已經患上輕度抑鬱症,並且在往中度抑鬱上持續發展。
抑鬱症是個非常可怕的心理疾病,一旦到了中度,患者自殺的趨勢和幾率將會持續升高。
當然,也不排除輕度抑鬱患者就嚐試自殺的例子。
所以,醫生說結果很不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