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陸亭川過後,就是陸餘年了。 到後麵,也許還會有陸亭淵一家人,還有她喬家的喬鎮南,喬邦家,董淑媛等等。
所有的人都會以安慰的名義來看望她,但其實他們每來一次,受傷害的都是喬綿。
每個人的安慰,都將喬綿最不願想起的事拿出來供他們談論,欣賞,再在她傷痕累累的心上劃上幾刀。
痛的都是她自己。
“綿綿,你才二十二歲,以後還有很多機會可以要孩子,不要因此傷了身子。”陸餘年伸出滿是皺紋的手去揉了揉發酸的眼角,他身子一年不如一年,盼望著喬綿能早日生下孩子,自己也好抱上親孫子。
如今,這個願望不僅要推遲,也會很難實現了。
來醫院後,陸餘年再次去找了王君山醫生,問起喬綿的情況。
這次,王醫生沒了例行的安慰,而是告訴了陸餘年一個殘忍的事實:喬綿以後很可能再也懷不上孩子。
她身子本就弱,這次被打胎藥害的流產,傷了她身子元氣不說,大出血造成的清宮手術,更是對喬綿的身體進行了更大的一番傷害。
聽來實在心疼。
抱不了親孫子對陸餘年來說興許是有些遺憾,但對喬綿來說,可能沒法再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才是真正的殘忍。
“爸,我累了,想休息休息。”喬綿點點頭,閉上了眼睛。
小腹還傳來火燒般的灼熱感,喬綿自己的身體能夠感知,她不想再說太多話,隻想一個人靜靜。
陸餘年見她精神狀態不太好,心情也越發沉重起來,歎了口氣便離開了。
朱成連已經在這裏守了很久,這次便跟陸餘年一起回家去休息,換了另一個保鏢葉上。
葉上是一名退伍軍人,以前在陸餘年所在的部隊,後因為年齡大了便退伍回來,因為性子豪爽,耿直,所以被陸餘年賞識,拉攏過來做了保鏢。也是陸餘年非常信任的一個人。
但由於葉上被陸餘年派出學習,今天上午才回來,回來後緊接著又來醫院看護喬綿。
陸餘年的車前腳剛走,接著陸心怡便到了醫院。
她對著門口的葉上一笑,“你回來了啊。”
表麵微笑的陸心怡沒想到陸餘年還會派人守著喬綿,不過也不管了,既然已經遇到了葉上,就讓他去匯報吧。
反正她都是被趕出陸家的人了,又何必在乎這一筆。
葉上不太清楚這幾天發生的這些事,當然不會攔著陸心怡,笑眯眯的給大小姐問好後,就讓她進去了。
“喬綿。”
陸心怡伸手將房門反鎖,又將簾子拉了過去,擋住外麵人的視線,後才叫出喬綿的名字。
聽到陸心怡的聲音後,喬綿身子本能的一動,她剛剛躺下不過短短十多分鍾,陸心怡便追隨過來。
一定是有什麽事,否則,她定會跟陸餘年一起看望她。
“什麽事,你說吧。”
喬綿開門見山的問,此時她正有些頭痛,無力與陸心怡周旋。
以前大學時,喬綿與陸心怡本是關係很好的室友,卻因為喬綿跟溫思成在一起,陸心怡紅了眼。她愛上了溫思成。
可那時溫思成與喬綿愛的纏纏綿綿,死去活來,眼裏哪容得下其他女人的影子。縱使陸心怡想方設法勾搭,也無濟於事。
那時,喬綿還是個天真爛漫的女孩子,以為陸心怡對溫思成的迷戀隻是頭腦發熱,她堂堂陸氏集團的千金,怎麽會在一個窮小子身上下那麽多功夫。
她還以為,溫思成眼裏隻有她,絕對容不下其他女人的半點身影。
可終究是她錯了,到她為溫思成為愛頂罪嫁給植物人陸亭川,再到她發現溫思成與陸心怡一起合謀害她後,她便看透了這一切。
原來,最傻的是她,不是溫思成也不是陸心怡,他們倆即使各取所需,也還是在一起了。
“喬綿,你還記得大學的時候嗎?”不知陸心怡是否看到喬綿在發呆,竟故意說出她心中所想。
“不記得了。”喬綿沒理會陸心怡的客套話,直接否決。
她再次奮力坐起身來,望著眼前這個美麗、自信,風姿綽約的陸心怡。
喬綿還不知道陸心怡與溫思成被陸餘年趕出家門的事,但她能猜到,陸心怡過來絕不會有什麽好事。
或者說,是自從認識陸心怡後,喬綿就沒遇到過什麽好事。
“我聽說你流產了。”
陸心怡在喬綿的床頭邊坐了下來,她一靠近,一股濃烈的香水味兒便撲鼻而來,喬綿禁不住皺了皺鼻子。
“哦,不好意思。”陸心怡輕笑一聲,將凳子挪遠了一些。
她穿著長靴和短裙,修長的大腿看起來更加纖細,即使坐下來背也打的筆直,她總是很在意自己的形象,和以前一點都沒變。
“……”見陸心怡雲淡風輕的說起她流產的事,喬綿無言以對。
她猜得沒錯,自己心中的傷口總是會被這些人反複的撕扯,最後潰爛,無法痊愈。
“你知道你為什麽流產嗎?”
她原本無意再聽陸心怡說話,隻想要請她趕快出去,但接下裏陸心怡的這句話,卻瞬間讓喬綿蹙起了眉頭。
為什麽流產?喬綿當然想過為什麽流產,她之前幾度來醫院產檢,都被告知因為身子過弱,胎心也不太穩。
加上流產前一夜,溫思成深夜來陸家老宅對她一番糾纏,刺激、驚嚇,喬綿哭了一宿,很可能是因為這件事對孩子造成了影響,才導致這番結果。
當然,這些都是喬綿自己猜測。
現在聽陸心怡這番話,似乎是另有所指?
她不禁雙眼凝望著陸心怡,等著她說出接下來的話。
“還記得昨天早上,亭川表叔給你送了一碗粥嗎?”陸心怡悠悠的翹起二郎腿,聲音清脆,十分悅耳。
但她的話一出口,卻令喬綿五雷轟頂。
莫非,陸心怡的意思是……
“吃起來的時候,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嗎?我想,你當時一定吃的很開心吧。”陸心怡從包包裏摸出一個精致的小鏡子,又拿出口紅,自顧自的對著鏡子抹起來,“想到結果了嗎?”
她說話的洋洋得意,似乎沒把喬綿的流產放在眼裏,甚至喬綿還從她的語氣裏,聽出了一絲興奮。
“你什麽意思!”喬綿當然不信陸心怡所說,即使剛剛忍不住去想,也及時的刹住車,告訴自己陸心怡的目的是專門來刺激自己,千萬不能上了她的當。
“喬綿,你還是這麽天真啊!你這樣子下去,是要被社會淘汰的。人呐,有時候不能太傻,太相信別人,知道嗎?”
陸心怡塗好口紅後,將鏡子和口紅都裝到了包裏。接著她站起身來,笑顏如花。
“吃了飯就流產,你說這飯裏是不是加了什麽東西?”她俯身,一張精致美豔的小臉在喬綿的眼前迅速放大,與她此時過於蒼白的臉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聽說啊,若是被藥物害的流產,以後可能連孩子都懷不上了。”
“不知道亭川表叔到底喜不喜歡孩子,我記得以前他和前女友在一起的時候,好像還蠻喜歡孩子的……”
“好啦,我該說的說完了,你好好養身子。我相信,隻要你恢複的好,以後再要孩子也不是難事。”
“拜拜”
“……”
陸心怡的話像電影台詞一樣,不停的在喬綿腦海裏播放。她不知道自己聽進去了什麽,亦不知道自己聽漏了些什麽。
但此時的她,心如死灰。
她的孩子,不是她以為的那麽簡單的意外麽?
而是有意為之。
而殺害她的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陸亭川。
他一直都不想要孩子,一直勸說喬綿打掉孩子,因為他說過她不配為陸家生孩子。可那天早上他卻忽然告訴喬綿,他改變了主意。
還貼心的為她送上了一碗粥和一疊小菜,而她因為他的轉變主意,而感激涕零,恰逢肚子很餓,將飯菜吃的精光。
再回想,她吃下飯菜後,是感到肚子有些不適,微微疼痛,但並無大礙。
喬綿以為是正常的胎動,再加上頭晚上受驚的影響。
卻不料,那點細微的疼痛,正是她吃下去的打胎藥,在一點一點殺害她肚子裏的孩子,而最後喬綿力氣逐漸流失,連叫都叫不出來。
後麵的昏迷、失血,她都沒什麽印象,怎麽到的醫院也一概不知,整個人都出於意識模糊的狀態。
一直到後麵醒來,得到的結果便是孩子已經流產。
嗬,原來如此啊。陸心怡早已離開,留下喬綿一個人在病房裏。
眼淚不受控製的流了出來,喬綿緊咬著下唇,努力想將眼淚憋回去,喉嚨卻一陣一陣的發苦,發酸。而剛剛因為側動身子而牽扯到的傷口,此時正火辣辣的疼痛,身體上的疼痛與精神上的壓抑讓喬綿萬念俱灰。
陸亭川,這個男人,這個自己從未猜透過的男人,早已離開。
喬綿感覺天旋地轉,整個人快要窒息,她忍不住用被子蒙住頭,痛苦的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