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夜將陳姨送走,段美榮長舒了口氣。現在物證、人證均已不在。報警?可沒有明朗的證據,警察也不會立案。 畢竟,在大多數人看來,喬綿的流產,隻是她自身的一個小意外,而非別人製造的意外。
清晨,陸家。
陸老爺子指明要找陳姨,卻得到消息,說陳姨已經於前一日辭職。
“陳姨辭職了?我怎麽不知道!”陸餘年將段美榮叫過來質問。
她心裏暗自竊喜,表麵卻裝的十分委屈,“爸,陳姨家裏有事,給我提出辭職我沒多想就同意了。而她畢竟隻是個保姆,我也就沒有給您匯報。”
說的確實在理,陸家保姆保鏢眾多,陸餘年平日雖對下人一視同仁,關懷頗多。但畢竟事務繁忙,何況年老身體始終欠佳,基本上家裏的事務都交給了陸亭淵和段美榮來打理。
“她走了多久?”陸餘年狐疑的問。
醫院的時候,陸亭川親口告訴陸餘年是陳姨給喬綿做的早餐,陸亭川的話自是不假,老爺子深信不疑,此時若段美榮與陸亭川說的有出入,那很可能有問題。
見陸餘年開始問時間,段美榮的臉色變了變,但馬上又恢複如常:“哎,我記得陳姨好像是昨天早上走的吧,我還吃了她做的早餐呢。”
其實陳姨是半夜才走,但陸餘年昨天並未見過陳姨,她一早做了早餐後就被段美榮打發出去辦事情,直到晚上才回來。
而那時,陸餘年帶著朱成連以及段美榮他們一大家子已經在醫院了。
“是嗎?”見段美榮答的泰然自若,既說出了早餐之事,卻又說自己同時也吃了早餐,將自己的嫌疑完美洗掉,畢竟陳姨要做早餐都是一起做,不可能單獨做幾份,但若是有問題,段美榮吃了怎麽沒反應?至少也得鬧個肚子吧。
可陸餘年再掃她一眼,段美榮的精神頭比誰都好。
不過即使這樣,依舊不能排除陳姨的嫌疑。
可此時的時間,陳姨估計也依舊去到任何她可能會去的地方,物證已逝,再找回來也無意義。
陸餘年越想越生氣,眼前的桌子一掀,桌上的東西隨著桌子一起倒在地上,該碎的碎,該淌的淌。
如此看來,喬綿這次流產,注定是查無此證。
“爸,您別生氣,別氣壞了身子。”見陸餘年此番動怒,段美榮心中竊喜,畢竟喬看到喬綿流產是她最開心的事,但此時必須忍住興奮之情,還得伺候老爺子要緊。
“行了!你也別在這兒假惺惺的了!我告訴你,還有陸亭淵,喬綿流產這事我會追查到底,我勸你們好自為之!”
陸餘年站起身來,不怒自威的模樣早已將段美榮震懾住,此時他已無心與這人多說,但好話壞話都得放在前麵,暫時捉不住證據不要緊,日後他自會慢慢追查到底。
而一切,也自會水落石出。
醫院,陸亭川還守在喬綿的病床前。
八點了,他看了看時間。
首長已經打來了好幾個電話,催他,或者說是命令他馬上歸隊。近日隊裏有新的任務將要下發下來,他必須回去授命。
可喬綿還未醒來。
今日天空陰沉沉的,像要下大雨。陸亭川用力吸了下鼻子,高挺的鼻梁動了動,他記得喬綿說她最喜歡雨天。
因為雨天窩在床上看電視或小說,最有安全感。
有時候,她真的蠻像個小孩子,天真,可愛,無邪。但她遇到的人總讓她背負太多不該背負的東西,比如他陸亭川,再比如溫思成。
一想到溫思成,陸亭川就恨得牙癢癢。若不是當今社會殺人犯法,他恐怕早就將那個人渣剁碎了喂狗。
從一開始他醒過來後,雖想著要與喬綿離婚,但還是有心去了解了她之前的情史,再加上他醒來那晚上本就遇到喬綿差點被溫思成安排的男人侮辱,直接就讓陸亭川在心中為溫思成這個人畫了把大大的叉。
一般這樣算計女人的男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此次,若不是溫思成大婚後還來糾纏喬綿,她也許也不會出這件事,肚子裏的孩子可能還留得住。
陸亭川斷定,不管喬綿肚子裏的孩子是不是被人專門整掉的,都與他溫思成脫不了幹係。
這筆賬,陸亭川暫且先記下來了。日後,定要他加倍償還。
此時,他隻關心喬綿,他甚至最擔心的不是喬綿此時的身體狀況,而是她醒來,知道自己流產後對她造成的一係列影響。
而那時,陸亭川又該如何去安慰她?
告訴她,不要怕,以後他們還會有孩子嗎?這樣未免也太可笑。喬綿本就指望拿這個孩子換來與他離婚的自由,若他承諾與她的以後,她說不定還不想擁有呢。
那又該如何……陸亭川苦惱萬分,漆黑的眼眸裏蒙上了一層黯淡的光澤,他實在,沒法放鬆。
起身關好窗,陰雨天的涼風還蠻冷,陸亭川都感覺到了幾分涼意。
他害怕喬綿受寒,剛小產,她的身子亟需保護。
忽然,陸亭川看到喬綿的手指似乎動了動,睫毛也好像飄閃了幾下。
趕緊握住她的手,雖還是一片冰冷,但隻要她醒來就好了。陸亭川滿心歡喜的期待著,心中也已經在打著草稿,應該怎麽告訴她小產的事實。
緩緩睜開眼,喬綿感覺自己似乎睡了很久,出現在眼前的是陸亭川的臉龐,還有一片慘白的白熾燈光,她最討厭醫院的燈光,沒有一丁點溫暖。
“你醒了!”陸亭川抑製不住言語間的興奮,見到喬綿醒來,他懸了一晚上的心終於可以放下來。
褲兜裏的手機在不斷震動著,陸亭川不管,一心在喬綿身上。
此時,她是最重要的。
“我怎麽了?”
果真,她醒來第一個問題便是問自己的情況。
那雙大眼睛依舊無辜,平淡的望著陸亭川,她還不知道自己經曆了些什麽。
見陸亭川不說話,喬綿努力再發出聲音,“嗯?”
她本身很虛弱,剛從生死線上被醫生拉了回來,卻丟掉了孩子,此時能醒來都耗費了太多氣力,陸亭川不忍再傷害她。
喬綿就這樣直勾勾的望著陸亭川的眼,一雙平淡如水的眼睛卻似乎要將陸亭川的眼眸忘穿,刹那間,陸亭川發現她應該知道了。
作為一個準媽媽,她怎麽可能感受不到自己身體的變化!剛剛醒來時,她明顯努力用手去觸碰了自己的腹部,卻什麽話都沒說。
平日裏微微隆起的腹部此時已經平坦一片,再加上陸亭川無法感知的,她身體傳遞給她的疼痛,以及陸亭川的反應,足以證明喬綿已經知道孩子沒有了。
而她所問的,不過是想在陸亭川嘴裏得到確認,而不是自己去判斷,再去接受。
那樣的話,太殘忍了。
“小綿。”陸亭川想了很久,終於開口了,也許因為守了喬綿一晚上沒說話,他的聲音有些沙啞,這也是第一次,陸亭川用昵稱叫著喬綿。“孩子沒有了。”
他握著喬綿的手稍微用力了些,像是怕她忽然走掉一般害怕,但手心裏又微微出著汗,十分緊張。
“嗯。”喬綿沒看陸亭川,雙眼無神的看著前麵的白牆壁,胡亂應了一聲。
兩個人就這樣尷尬的沉默著,誰也沒說話,此時病房裏安靜的空氣都凝固了,就等著誰先來打破這份寧靜。
終於,她再次開口了。
而這時陸亭川注意到喬綿的點滴快輸完了,準備叫護士來更換,喬綿卻一下子拔掉了手上的針管,血珠瞬間從她白皙的手背上湧了出來,陸亭川趕緊拿衛生紙來包住她的手。
“喬綿,你做什麽呢!”質問的語氣不受控製表現出來,陸亭川承認他是心疼,喬綿的手小的可憐,輸液的針管似乎都占據了一大半,現在一下子拔掉,血又開始流出,而她明明昨夜才大出血,身子弱的不行。
“滿意了嗎?”
喬綿蒼白的臉上忽然浮起一個虛弱無力的微笑,看著陸亭川笑了出來。
“喬綿,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陸亭川漆黑的眼眸再次與喬綿對視,隻不過這次他更加用力,像是要將喬綿吸進去般望著她。
窗外開始刮風了,樹葉隨著風的吹動發出沙沙的聲音,為二人對話添上一些伴奏。
“孩子沒了,你滿意了嗎?”
喬綿不再看他,轉頭繼續望著前方的白牆。這時她的雙眼也再次平靜下來,像一汪死寂的潭水,什麽情緒都沒有。
而她的這句話,也將陸亭川的心,狠狠擊打了一番。
隻不過短短幾個字,卻令陸亭川即刻間呼吸驟停。她說,孩子沒了,他可滿意?
瞬間明白,喬綿是在怪他。她果然是會怪他的,他從一開始便極力反對要這個孩子,如今孩子居然意外流產,難免喬綿會作出過激反應。
可喬綿似乎也並無太多過激反應,她明明雲淡風輕,但陸亭川也能明白,那看似的雲淡風輕,其實暗地裏隱藏著風雲變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