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一失足成千古恨
我問他何謂‘孽績’。
他說得直言不諱：‘‘孽績’就是殺人行惡之績。可以分為殺孽和冤孽。如果喜歡造殺孽最好去修明魔；如果不喜親自動手殺人，則可以修暗魔積累冤孽，也就是采用諸般邪法害人。’
我當時天人交戰了很久，最後還是無法抵禦繼續生存的誘惑，於是選擇了修暗魔。
從此我的惡行便一發不可收拾，直到今天，眼看落個形神俱滅的下場。”說完不勝唏噓。
聽完故事，葉雲飛心生惻然，勸道：“看來你的心智沒有問題。可是為何不肯改惡向善？隻要能放棄魔功，徹底消除身上的魔性，我們便放你出去。”
畢默義一個勁地歎氣：“晚了！沒用了！我的肉體已失，一切都完了，後悔也來不及。”
葉雲飛猶自不肯罷休，繼續勸道：“隻要元神在就行，你還可以修成散仙的嘛！”
話音剛落，他一眼看到旁邊的段幹丘神色有些不對，眼睛眯成一條線，露出哂笑的表情，看來自己所說的話可能有些問題。
果然，但聞畢默義有氣無力地答道：“沒有用的。‘一日修魔，終身為魔’。要想改惡向善，幾乎是不可能的。尤其我修的是暗魔，就更加不成的了。”
葉雲飛不解地問道：“何出此言？”
畢默義的聲音越來越弱：“明魔的魔功大部分來自個人修煉；暗魔則主要來源於魔性的累積。魔性累積就是孽績的累計，隻有作孽深重魔性才積累得多……如果改惡向善，勢必要將辛苦積累的魔性完全放棄，如此以來魔功自然會大大降低。明魔的功力還可以留下一半；暗魔的功力則會驟然折損九成以上。如果肉體尚在，還可以重新改修仙佛；一旦沒了肉體，也就失去了機會……因為元神也是由魔性轉化來的……失去魔性，元神就不存在了。”
琴萱心中感歎，不忍見其就此形神俱滅，禁不住輕輕拉了拉葉雲飛的衣袖。
葉雲飛明白她的意思，當下對畢默義道：“我也很想放你出去，可是卻不能那樣做。魔性不除，出去之後還會害人。事已至此，我能為你做點別的嗎？”
隨後是一陣死寂。良久之後才聽見畢默義說道：“這些道理我都明白，決定修魔的那一天我就知道可能會有這樣的結局，隻是深陷泥潭無法抽身，隻好走一步算一步，過一天算一天。說實話，我不是一個天生的惡魔，所以在害人的時候自己也會痛苦，因此解脫未嚐不是一件好事。謝謝你給我徹底解脫的機會。我死不足惜，隻是……”說到這裏他便停住了。
琴萱聽他懺悔之心越來越濃，自己的惻隱之心也逐漸加重，連忙問道：“隻是什麽？您請說出來，若能做到我們一定盡力而為。”
畢默義低低的聲音傳來：“一念往生……我還有一念往生的機會嗎？”
葉雲飛與琴萱對視一眼，心情不由得沉重起來。他們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因為畢默義是幽冥神主十八門徒之一，罪孽深重，像他這樣的人按理將被剝奪重新輪回的機會，直接丟進咒怨角底的焚化爐裏化為灰燼。
可是畢默義明明有悔過之意，若沒有輪回的機會未免有些遺憾。所以兩人都覺得替他難過。
正當葉雲飛心神不定的時候，心底忽然傳來煉妖壺的聲音：“畢默義的一生共做過一萬九千三百件傷天害理的事，直接造成七十人被殺或自殺死亡，由於挑撥、激怒或教唆別人的仇恨所導致的間接死亡人數為七百六十人，同時引起一萬八千人痛不欲生，三萬人出離憤怒，十萬人傷心失望，二十萬人恐懼不安，兩百萬人心理失衡……可謂罪孽深重、罄竹難書，可是按照佛祖定下的《死律――輪回法》第三條‘一念往生’的規定，他依舊享有六道輪回的權力。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他在死前懺悔了。這一念非常重要，可以消弭他九成的罪孽。
不過鑒於他罪孽太深，剩下的一成也夠駭人聽聞的了，所以即使進入輪回也會從受苦受難的地獄道開始。除非能有高僧、活佛願意為他超度，或許還有轉生惡鬼道或者牲畜道甚至人道的可能。”
葉雲飛回頭看著琴萱期待的目光，說道：“看來要幫他頌經超度了。可惜我不是道地的和尚，積累的功德不夠精純。”他心裏明白，自己先前在台上大展神威*的是監天玉尺和佛磬的威力、以及儒家浩然正氣，如果單論佛功，恐怕還無法超度像畢默義這樣罪孽深重的魔頭。
琴萱點點頭表示理解，語聲輕柔地道：“公子，要不我們去金光寺，請金玄大師一塊兒幫忙，那樣效果該會好些。”
葉雲飛覺得這主意不錯，因為不管怎麽說朱傑也做了不下百年的和尚，想來功德應該積累了不少。
正在這時，煉妖壺的聲音再度傳了過來：“朱傑也不行，別看他修行那麽久，其實是剛剛消掉了自己的殺孽。當年他縱橫天下殺人太多，要不是及時收手皈依佛門，他本該慘死而終的！”
葉雲飛一聽便皺起眉頭，這可怎麽辦？
琴萱在旁邊催促道：“快走吧。按照佛家的說法，一念往生隻有在人死的那一刻效果最好。”
葉雲飛無奈將煉妖壺的說法解釋了一下。
琴萱頓時呆住了，沒想到朱傑的情形竟然是這樣，怪不得當時那麽多人苦苦挽留，再加上黃袍加身的誘惑，都無法改變朱傑出家的決心。
正在兩人感覺氣癟的時候，旁邊的段幹丘忽然開口道：“這事交給我吧，我去找幾個高僧想來還不太難。如果運氣好，說不定能找到菩薩本人，那就是畢默義的造化了。”看到葉雲飛和琴萱麵上現出戀戀不舍之意，他又解釋道：“我來這裏的使命已完，而且家大業大離不開人，不如就這麽回去了。”
葉雲飛張了張口想說句挽留的話，話到嘴邊卻成了：“丘老多保重，祝您老生意興隆，嘿嘿，我的分成也會多一點……”
段幹丘喝斥道：“小子，我段幹世家可是仙界排行第一的鑄甲世家，最近造出的寶甲一個兒都沒賣，都給你留著呢，還要怎的？”
葉雲飛聞言大喜，衝上去抱住段幹丘笑道:“丘老不早說！我需要十萬甲胄，那可不是小數目……您老多辛苦了……”一邊說著他一邊捉住段幹丘的手湊近嘴邊親了一下。
段幹丘一甩手將他推出老遠：“少肉麻！留著這些花樣用到別處去。”說著似有意又似無意地瞄了琴萱一眼，然後出了房門騰空而去。
琴萱迎著他的目光嫣然一笑，接著將一雙妙目落在葉雲飛身上。
傍晚時分，葉雲飛和琴萱領著一眾歌姬、武士在京都的大街上漫步。
眾人連著幾天憋在旅店裏，每個人都悶得不行。難得有一次外出觀光的機會，自然人人興高采烈，腳步也顯得異常輕快。
葉雲飛和琴萱走在最後麵。
由於出使順利，眼看大功告成，他們的心裏也很輕鬆。
四月的東瀛天氣極佳，夕陽的餘輝掛在天邊，清風徐來，花香醉人，給人一種和平安寧的感覺。
琴萱望著街邊一樹樹姹紫嫣紅的櫻花，將臻首湊近葉雲飛耳邊低聲輕歎：“如此美麗安寧的地方，偏就出了那麽多無惡不作的倭寇，真是令人難以理解。”
葉雲飛想起這個就覺得氣悶，於是微微搖頭，長歎一聲道：“倭人修身有餘，修心不足，所以心魔難除，總想向外擴張。如此不知收斂，將來必有大禍。”
琴萱一麵望著街邊忙碌的人們，一麵輕聲感慨：“倭寇殺之不完，除之不盡，來了又走，走了又來，究竟何時是個盡頭？”
葉雲飛沉吟良久答道：“這問題跟魔道互根的原理一樣。可以說有水的地方就有魚，有人的地方就有賊，所以要想徹底根除倭寇幾乎是不可能的。再說即使沒了倭寇，也不能保證沒有別的賊寇殺入凡間騷擾百姓。”
琴萱聽得心中難受，眉峰緊蹙問道：“你是說即使我們這次驅逐了倭寇，也是‘治標不治本’，對嗎？唉，我們華夏古國真的是多災多難。”
葉雲飛神色凝重地道：“倭寇並不可怕，隻要凡間能夠自強自立，他們就很難猖獗起來。所謂‘正氣存內，邪不可幹’，就是這個道理。”
琴萱想想也是，微微點頭道：“你說得不錯。不過我還是擔心得很。如果倭人一直這樣屠戮凡間百姓，難保日後不會釀成大禍。因為仇恨的種子一旦在心裏發芽，隻怕很難驅除幹淨。‘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到了某一天，狂風忽起，暴雨傾盆，或許有一方將會亡國滅種！”
葉雲飛聞言長歎一聲，心裏也感到無比沉重。
琴萱停下身子，站在一樹嬌美的櫻花前看了許久，然後道：“希望明天能跟室町斯俞談得好些，讓他們盡力約束一下自己的國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