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八章 身世
沒等聞崇明臉上徹底露出猙獰的神色,溫筳便輕輕一挑裙擺,往前稍走一路,溫柔道:“大皇子殿下莫非是想要叫外頭那些個烏合之眾進來麽?”
“那可真是可惜了,方才他們已經韓老將軍他們請去歇息了呢。”
沒人從溫筳的語氣中聽出可惜,唯一有的,隻有深深的忌憚,不是對溫筳的,而是對那個站在他身側,看起來清風朗月,風流倜儻的三皇子聞淮卿。
誰能想到,這麽一個過去看起來一無是處的皇子,平日裏不聲不響的,一出手,就將幾乎大權在握的聞崇明後路給斷了個幹淨。
“這不可能。”
聞崇明猶自不肯相信,一切的事情他都早已部署好了,圍著皇城的人也是他廢了好大的力氣,才悄無聲息地帶進來的。
能夠將他們一起拿下的,至少也得上千萬人,哪裏會沒有絲毫風聲,就冒出來個什麽韓老將軍,就將他的人拿下了。
唯一的意外,恐怕也隻有聞淮卿,和這個不知道從哪裏鬧出來的女子了,且這個女子,看起來竟有幾分眼熟?
一絲疑惑飛快地從聞崇明心頭劃過,但很快又被他給無視了。
隻一心覺得,等他逼著皇帝退位讓賢,這個意外也很快就會消失不見了。聞崇明這般想著,便想要示意在殿上的禁衛,當先去將龍椅上的皇帝給挾持住。
然沒等他踏出去一步,溫筳便又笑意吟吟地看向了聞於瑾,絲毫沒有將聞崇明放在眼中。
“二殿下,您還不動手,是在等什麽呢?”
聽著這話,被這一連串變故驚到的朝臣下意識跟著向聞於瑾看了過去,目光灼灼,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在等什麽。
打從方才聽見殿外傳來聲音,便再沒有任何動作的聞於瑾,聞言唇邊牽出一絲無奈的笑意,都這種時候了,溫筳還是不忘了將他自己一道拉下水,當真是無情。
心中這般想著,聞於瑾手上的動作卻是不慢,沒等那兩個原先拿長戟指著他跟聞江流的禁衛反應過來,便出手如電,飛快地將那兩人手中長戟給卸了下來。
薄唇輕啟,從聞於瑾的口中吐出來兩個字:“動手。”
竟有股難言的殺伐淩厲之氣,聽得不明就裏的人一個凜然,甚至不敢跟他直視。
隨著這話音落下,大殿中原本盡在聞崇明掌控中的禁衛,居然有半數忽然倒戈相向,將手中武器指向了身邊同伴。
一時間,殿中局勢急轉,站在台階上的聞崇明頓時變成了孤立無援的那一個,叫人愕然不已。
“你們,這是要謀反不成?!”
聞崇明氣急敗壞地脫口而去,才說完,就看見殿中眾人的神情詭異地偏移了一瞬間。
就連溫筳,都沒有想到,都到這種時候了,聞崇明還能夠如此自信。
她氣極反笑,看了身邊的聞淮卿一眼,見他未曾反對,便往前跨出去一步,嗤笑道:“殿下這話我便聽不明白了,”
“且不說三殿下收服了西疆叛臣穆默爾,本就該回京述職,單就這謀反二字,唯有殿下沒有說話的資格。”
聞崇明被這話擠兌地滿臉漲紅,卻下意識地以為溫筳是在指責他才是狼子野心的那一個,因而沒有資格去指責旁人。
這話說得沒錯,可並非溫筳話中真正的意思。
氣氛沉悶的大殿之上,唯有模樣精致的女子疏朗冷靜的指責嗤笑聲,打從聞崇明露出惡意那一瞬間開始,便不曾說話的皇帝忽然嗽咳了兩聲。
引來了張公公格外憂心的一瞥。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皇帝坐著沒有什麽動作,可說話的時候,卻格外叫人膽寒,下意識地,便忽略了他的風燭殘年。
這會兒聞淮卿沒有再叫溫筳替他出頭,而是往前踏出去一步,將身影從溫筳的身後顯露出來,對著皇帝一禮。
“父皇,兒臣與西疆往後孟金裳一道殺去西疆王庭,將那叛臣穆默爾斬首之後,意外得知了一樁舊事。”
聞淮卿聲音沉穩,波瀾不驚,可聽著的眾人,卻被他話中透露出來的意思驚了一瞬。
早前聞崇明借著皇帝的名義,一道詔令將在定城的聞淮卿找了回來,還給他安上了一個為了得到兵權,與西疆勾結,圖謀不軌的名頭。
並且,借著這個莫須有的罪名將聞淮卿下了大獄。
且不說為何眼下聞淮卿會出現地如此及時,瞧著身上還沒有半分不妥,單是他說將穆默爾斬首,可他們這些個所謂的朝中重臣,都沒有得到絲毫的消息,就可見眼下的聞淮卿已經不是他們能夠對付得了的了。
恐怕這回,是聞崇明失算了。
“簡直是一派胡言!穆默爾已成西疆新王,與我大周約定互不侵犯,哪裏會被你輕易斬殺!”
聞崇明並不甘心聞淮卿三言兩語,就將他苦心準備的計劃破壞個幹幹淨淨,氣憤慌亂之下,口不擇言,幾乎直白地表露出來他與穆默爾私下裏交好的意思。
看著眾人一陣意味深長。
聞淮卿笑了一聲,全然沒有將聞崇明的臨陣反撲放在心上,而是側頭看了跟在身後的人一眼。
自由人心領神會,從後頭傳遞上來一個棕紅色的大木匣子。
未曾上鎖的木匣被人輕巧地打開,往前一遞,其間隱約有淡淡的血腥氣透出,赫然便是當初不可一世的西疆四王子穆默爾!
沒有比這更為有力的,能夠證明聞淮卿清白的證據了。
聞崇明不可置信地往後倒退了幾步,跌坐在了漢白玉的石階上,神情恍惚難言,隱隱透出一陣頹敗的氣息來。
上座裏的皇帝卻露出一絲欣慰又滿意的笑來,一雙蒼老的龍目更是重新煥發出了充滿生機的光澤,仿佛他從來不曾受到病痛的折磨一般。
“方才你說,得知了一個意外的消息,究竟是什麽事,值得你這般重視?”便是如此,皇帝也沒忘了方才聞淮卿特意點出來的消息,開口問道。
聞淮卿沉默了一瞬,與溫筳對視了一眼,才又將目光落到聞崇明的身上,顯出幾分猶豫跟為難來。
就連一早就暗中跟聞淮卿通了消息,知道些許內情的聞於瑾,都不如方才冷靜,變得格外沉默起來。
皇帝察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地方,卻沒有太過擔心,隻是以為此事仍舊是涉及聞崇明,聞淮卿生怕這接二連三的針對,會叫眾人以為他死故意打擊報複,這才不好開口。
他停頓了一下,打算安一安聞淮卿的心,便道:“你盡管開口,不必顧慮。”凡事自有父皇給你撐腰。
聞淮卿自然聽出來了皇帝的言下之意,到底此事非同小可,他斟酌片刻,還是叫人將殿上逼宮的禁衛,乃至朝臣都壓了下去。
空曠冰冷的大殿之上,頃刻之間,隻餘下事情敗露,幾乎不會有善終的聞崇明,以及聞於瑾溫筳等人。
且為了避免聞崇明臨死反撲,溫筳還特意叫人將聞崇明捆了起來扔在大殿中間。
見著聞淮卿一番事態嚴重更甚逼宮謀反的架勢,皇帝的神情也愈發嚴肅了起來,他深深皺緊了眉心,問道:“究竟出了什麽事。”
聞淮卿深吸了一口氣,抬眸看了眼皇帝身邊的張公公,示意他小心看護著皇帝,才謹慎開口道:“父皇,大哥….聞崇明他,恐怕身世有異,並非我皇家血脈。”
皇帝勃然變色,猛地一下便用力拽緊了龍椅。
“聞淮卿!我與你有何仇怨,你要這般害我!”沒等皇帝緩過氣來,說點什麽,聞崇明便已經掙紮著想要從繩索的綁縛中脫身出來,厲聲喊道。
聞崇明簡直不敢想象,要是自己失去了皇子的身份,他究竟還能不能活得下來。
即便他心中隱約有個聲音提醒他,聞淮卿說得,恐怕是真的,要不是因為這樣,當初廢後要求去找那個所謂的方將軍的時候。
他也不會陰奉陽違,要求下屬找到人之後,直接將方承誌殺了,而不是帶回來見廢後。
可猜到歸猜到,聞崇明時無論如何都不會承認這件事的,否則他別說是性命難保,恐怕還會死的十分淒慘。
混淆皇家血脈,該是多大的罪責,聞崇明簡直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場。
然而皇帝沉沉的聲音如同催命的符咒一般,從上首裏傳了下來:“此事當真?可有證明?”
聞淮卿道:“父皇若是不信,可以去查當初廢後在生下聞崇明之前的行蹤,好生對照敬事房的記錄。”
“且,兒臣還將當初與廢後苟合的人帶了回來,正是當初舅舅的同袍,方承誌方將軍。”
“你說什麽?!”
皇帝震怒地從龍椅上站了起來,張公公忙上前去攙扶,幾人對聞淮卿的話已然信了。
聞崇明更是麵若死灰一般,癱軟在地上,雙目茫然無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