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湖邊夜談
想著想著,月惜筠就漸漸的睡著了,臨睡前都還想著季舒玄的那句話,李承宇發火了,應該不是因為自己吧,應該是因為其他的事情,他自己的原因,所以才會發火。
自己這次,是不是又騙了他一次?應該,應該不算騙了他吧,他們本來就是敵對的關係啊,而且李承宇想來脾氣都很大的,也許他隻是不甘心被馬匪擺了一道,所以回去報複了,嗯,對的,一定是這樣的。
白日裏睡得多了,晚上反而沒有那麽困了,月惜筠在半夜的時候醒了過來。
月色正好,柔柔的灑在軟榻上,月惜筠小心翼翼的起身,沒有驚動外麵的侍女,走到窗邊,輕輕的開了一扇窗戶。
開窗就瞧見了一株海棠開的正好,還以為季舒玄那日說的玩笑話,沒有想到真的將那株海棠移了回來。
遠處的湖上,能看見有宮人在上麵泛著輕舟,還有嫋嫋的笛聲,在那一瞬間,月惜筠覺得這麽多年的苦累,仿佛都煙消雲散了,不自覺的就勾起了一絲微笑,站在床前,月光輕輕的灑在月惜筠的臉上,猶如一個不小心落入凡塵的仙子。
不想驚動外麵的侍女,月惜筠提起自己的裙角,輕巧的越過窗欄,就落在了樹枝上,然後一個翻身就問問的落在了地上,悄無聲息。
已經是夏末了,天氣已經沒有那麽炎熱了,反倒有些微微的涼意。
提著裙擺,腳上的繡花宮鞋輕輕的落在地麵上,沒有聲息,仿佛一隻靈巧的貓,緩緩的走在湖邊的木棧橋上,微風陣陣,裙角微微的飛揚,月輝柔和,竟還有幾顆星星。
月惜筠覺得心中一片寧靜,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平靜過了,忽然一尾錦鯉從水中躍起,然後又“砰”的一聲落入水中,留下一圈圈的漣漪。
索性就在原地坐下,靠著木欄,望著遠方。
在胡娰的這幾日,讓她感受了前所未有的安寧,仿佛所有的疲倦都在這幾日一洗而淨,自己終於,終於可以不那麽累了。
這裏沒有人追殺自己,沒有人時時刻刻都想著要自己的性命,她終於,可以長長的舒一口氣了。
她嘴上從未說過,可是這麽多年,就算她再堅強,她還是會累的,其實她早就累了,真的很累了,也不知道月氏的風,是不是跟胡娰的一樣溫暖,靜謐。
月惜筠放空了自己,她現在什麽都不想去想,隻想在這個安靜的地方,好好的放鬆一下自己,放鬆一下,那麽多年的辛苦。
“你還要一個人在這裏坐多久?”
月惜筠猛地回頭,看見季舒玄在自己的背後,一身鬆綠色的袍子,這還是月惜筠第一次看見季舒玄沒有穿紅色係的袍子,腰間一根腰帶鬆鬆垮垮的係著,衣襟半敞,露出半邊健碩的胸膛。
頭發就那樣隨意的披在身後,微風一過,就緩緩的飄起來。
“你在這裏站了多久了?”
“就一會兒啊,也沒多久。”季舒玄伸出一隻手,微微的打了一個哈欠,然後大大咧咧的就坐在了月惜筠的身邊,遞給月惜筠一個朱紅色的酒壺,“喝點?”
月惜筠搖了搖頭:“我不喝酒。”
“唉,你這樣活的真沒意思。”
“你大半夜的不睡覺,就是為了來挖苦我?”
季舒玄舉起酒壺喝了一口,然後臉上就紅了,看來酒量不是很好,季舒玄指著湖心的一棵樹,問道:“你知道那棵樹,活了多久了嗎?”
月惜筠沒有回到,季舒玄繼續說道:“已經四百多年了啊,比胡娰,赤罹的祖宗們還要久。”
“那你知道那是什麽花嗎?”季舒玄又指著木棧橋邊的一朵小花問道。
月惜筠還是沒有回答:“那是朱顏,隻在午夜開花,一輩子,就隻開這一次花,三個時辰,就凋謝。”
“筠筠啊,人生苦短啊,朱顏短,白發新,莫要辜負大號的時光啊。”
月惜筠輕輕的搖了搖頭,然後看著泛著冷光的湖水:“可是,我若是能選擇,也要當那一朵朱顏,曇花一現,也夠了。”
“萬物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朱顏笑那古樹,一生碌碌無為,沒有驚豔的時光,古樹卻說你朱顏,沒有經年無損,風雨不倒的實力。”
月惜筠沒有說話,過了半晌,月惜筠轉過頭,看著季舒玄:“那你呢?”
“我?”季舒玄指了指自己,然後狠狠的喝了一口酒,“我啊,既想要古樹一樣經年無損,風雨不倒,又想要朱顏的絢爛。”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好詩!沒想到你不僅人美,還是個才女啊。”
“惜筠。”
“嗯?”月惜筠轉過頭,看著季舒玄,季舒玄還從未這樣正式的叫過自己。
“赤罹現在確實挺亂的,但是樹大根深,百年的基業也不是說倒就能倒的,這些不過是小風小浪,況且赤罹現在已經一步一步的穩定下來了,月氏雖然這次反,逼得赤罹遷都了,但是你們畢竟是不被各國承認的政權。”
“逆水行舟,稍有不慎,全盤皆毀。”
月惜筠看著季舒玄,突然覺得這個男人,她可能這輩子也看不透這個男人了,這個男人離經叛道的皮相下麵,隱藏了太多的東西,藏得那麽深,就像是一汪千丈的深潭,隻是剛剛的那一個瞬間,自己曾有幸,窺得潭底的一角,也僅僅是一角而已。
“季舒玄,你是我的朋友嗎?”月惜筠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想要問這樣一個問題。
“我是胡娰的太子。”
“你會幫助我攻打赤罹嗎?”
“不會。”
“那你會幫助赤罹嗎?”
“哈哈,當年赤罹從胡娰的手中奪了大片的徒弟,兩國之間的戰亂不斷,我就算是再胡鬧,也不能胡鬧成千古的罪人啊。”
“嗯?”月惜筠突然抬起頭。
“意思就是,赤罹和月氏,我一個都不幫,別說李乘把他女兒嫁我,就是把他全家的女人嫁給我,那也沒有用,哈哈!”
“既然如此,”月惜筠朝著季舒玄伸出了手,“你就是我的朋友。”
季舒玄看著月惜筠的動作微微的愣了一下,轉瞬就輕笑著伸出手,學著月惜筠的樣子,和月惜筠緊緊的握在一起。
月惜筠仰起頭,微微的一笑,在月光的照耀下,晶瑩剔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