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3章森羅台
書房中一片漆黑,李承宇雙手交叉,目光冷冷的,剛剛不知道為何突然被衝昏了頭腦,朱章曾經救過自己,剛剛差一點就釀成大禍了。
如果他剛才帶著自己的親騎出去,皇宮裏的那位就會知道,真是失算,朱章的仇,隻能在這裏記上一筆了,將來慢慢討還。
不過,李承宇的眉頭又皺了起來,為什麽那個人回來提醒自己。
哀嚎聲響了半夜,依然沒有減弱的跡象,幾個影子分別從幾個皇子府附近掠出,直奔皇宮而去。
皇宮裏,坐在高位的人聽著來人的稟告,嘴角冷笑勾起:“四皇子,你可真是一點都沒有遺傳到你母親的善良啊,竟是這般的冷漠,真是讓我覺得期待啊。”
朱章跪在大殿中間,看著坐在龍椅上的男人,他不在意自己會怎麽樣,隻求自己的妻兒能夠平安就好,在朝廷中摸爬滾打了這麽些年,他自然也是懂得一些道理的,他沒有勾結六皇子。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是他隻求自己的妻兒,能夠從這場災難裏麵逃生,但是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在宮裏的這一點時間,他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他的府邸,他的妻兒,母親,都在一場屠殺中逝去,一把大火抹消了所有的痕跡。
破曉時分,突如其來的行動已經接近了尾聲,六皇子府,無一生還,朱府隻餘跪在皇宮中的朱章和一個尚在繈褓中的嬰兒。
同時,皇帝下令封鎖城門,嚴加盤查人員的走動,由皇帝的親衛帶著書信,密召六皇子母妃一族回京議事,在這些人踏進京城的時候,盡數拿下。
兩日後,開國大將虞合雲之孫虞博然,帶著三千精兵,一路北上,捉拿六皇子的母族,老夫人聽聞消息,打發了下人,隻餘本家人,靜靜的等著三千精兵的到來。
僅僅五天時間,朱府、六皇子府及六皇子母族,上下近兩千人,盡數被收監關押,進宮為妃,曾盛寵一時的六皇子生母,被打入冷宮。
十幾年不曾用過的森羅台,在這一天終於被重新啟用。
朱章被軟禁在皇宮中幾日,與外界隔絕,根本得不到消息,不知道自己的妻兒是否安好,就在朱章焦急萬分的時候,一個侍衛推開了門,手上明黃色的聖旨晃了朱章的眼。
“朱章聽旨。”朱章眼中有著詫異,不甘和疑惑,但是還是老實的跪下,雙手舉於頭頂,低著頭,看著侍衛的官靴,沙啞的聲音,緩緩的從口中傳出來:“罪臣,朱章,接旨。”
“現有朱章勾結六皇子,意圖謀反,今押往森羅台,聽候發落,欽此!”
侍衛看了一眼這個守了牧盛關十幾年的朱大將軍,眼中仿佛還帶著一點戲謔:“朱大將軍,請吧。”
朱章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眼睛,整個人仿佛老了十幾歲,佝僂著身子走在侍衛的身後,身上依然是還沒來得及脫下的戰甲,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戰甲上刀劍的痕跡,顯示著朱章曾經多少次守住了牧盛關的城門,但是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
他現在必須是一個勾結皇子,吃裏扒外的反臣!
宮裏有一條道路,是直通森羅台的,朱章沒有走幾步,就被人套上了頭套,在黑暗中悉悉索索的前進,朱章早已經習慣了,別說閉著眼睛走路,他閉著眼睛都能殺人。
記得有一次,朱章還不是大將軍的時候,那一場戰事,隻能用慘狀來形容,重重疊疊,大大小小的屍山,朱章隻記得自己不停的揮舞著手裏的大刀。
有的人是攔腰砍斷的,有的人是砍斷了脖子,朱章的臉上全是血,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鮮血流進眼睛,朱章睜不開眼睛,隻能嘶嚎著,將手裏的大刀揮舞的更加的用力。
朱章活下來,那是他立的第一個大功,朱章還記得,那一戰,他殺了一百三十二個敵人。
朱章在黑暗中閉了閉眼睛,他為赤罹立下汗馬功勞,他為赤罹雙手沾滿鮮血,到頭來,赤罹卻要他的項上人頭。
朱章沒有走到森羅台,他也再沒有見過光明。
森羅台的大門緩緩的打開,一個身著宮裝的女子被帶出來,發絲淩亂,臉上卻毫無半點波瀾。
“娘娘,這邊請。”這正是六皇子的生母,牧穀楠。
牧穀楠抬了抬眼,望向那邊的高台,朱唇輕啟:“今日不是斬我嗎?”
“今日不是娘娘的時間,陛下說,讓娘娘就坐在那裏。”
牧穀楠笑了笑,霎時間讓其他的人都黯然失色,牧穀楠也曾是京城裏轟動一時的美人。
宮裝的拖尾在台階上,隨著牧穀楠的腳步擺動。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還未有任何的人犯被帶上刑場,月惜筠看了看身邊這個冷若冰霜的男人,心中就是厭煩。
自己今天早上還沒睡醒,就被這個男人從被窩裏麵掀了起來,一時不察,還被這家夥封了穴道,果然是個惡劣的男人。
旁邊的男人好像是察覺到了月惜筠的目光,轉頭望過來:“席雲姑娘,可是對本王有所不滿?”
月惜筠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四皇子,屬下不敢。”
“哦。”李承宇轉過了頭,繼續的看著行刑台。
“時辰已到,行刑!”一個尖細的聲音突兀的出聲,月惜筠冷不丁的被嚇了一跳,監斬官慢慢走到牧穀楠的身邊,佝僂著腰:“娘娘,時辰已到,該行刑了。”
牧穀楠端坐在主位上微微一笑:“大人,請。”
監斬官直起身,嘴唇張合:“時辰到,帶人犯!”
“帶人犯!”聲音被層層的傳遞出去。
沉重的大門被再次打開,十數名宮人,將一個個木匣子呈上,整齊的擺在森羅台上,木匣子用金箔包邊,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牧穀楠的心裏卻咯噔一下,修長的手緊緊的抓住椅子扶手,指關節微微泛白。
監斬官微微偏頭,看了看臉色不好的牧穀楠,又望向場中的宮人,清了清嗓子:“犯人是何人?”
一個帶頭的宮人臉色有些泛白,但還是強撐著回答:“回大人,小人不知,陛下有令,讓娘娘親自辨明。”
十數名宮人的手微微顫抖,巨大的恐懼感從心頭襲來,牧穀楠從椅子上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兩旁的侍衛又將牧穀楠強壓在椅子上:“娘娘,請自重。”
天色突然昏暗,黑壓壓的雲層遮擋住了陽光,大風忽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