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柳南
“砰砰砰”炮竹的爆裂聲此起彼伏，一年的盡頭到了。
街市上的小孩掩著了耳朵點燃了炮竹，炸起了平地裏的雪花，洋洋灑灑，歡聲笑語繞在街頭巷尾，入眼去的遍地的喜氣。
李承宇喚了月惜筠，李嫂和幾位管事的到玉笙院來。
說當下已是臘月，離年日近，讓各管事著手置辦年事。
大管事，也就是李嫂，去清掃了祭祀用的祠堂，祭祖可是過年時候一等一的大事，皇宮裏的宗祠也被皇帝排了專人打掃，到時候，所有的皇子公主們都要去皇宮裏祭祖，不可缺席。
賬房，在著手準備要發給府裏眾人的年貨和要外送的年禮。
給府裏的人準備了幾點碎金，碎銀子，成色不等，傾了四五百個金銀錁子，多作筆錠如意的模樣，也少有些梅花和海棠樣式的，每個奴仆，到時候都會按照分級，拿到不同的金銀錁子。
按照慣例，皇子都將互送年禮，禮物的貴重與否，都不礙事，重要的盡個心意，最重要的還是向皇上獻禮，這個時候各個皇子才會使出十八般武藝，就為了博得皇上的青眼。
至於月惜筠，則被安排去“除舊穢”。
這裏所謂的除舊穢，就是將府裏除了祠堂的地方都要打掃一遍，然後把府裏那些顯眼的地方都要粉飾一新，最後在臘月二十九的時候，貼上新的對聯，才算的完成。
府裏八成的人手，都被安排給了李嫂和賬房，月惜筠帶著二成的人手，要清理整個四皇子府，還要照顧玉笙院的日常起居，月惜筠差點就信了李承宇不是故意的。
這天月惜筠正在門口指點著小廝刷新大門，一輛四匹馬拉著的金鑾馬車緩緩停在了府前。
馬車廂被上好的綢緞包裹，一片竹簾從小窗上垂下，遮擋住車外人的視線，車蓋像是一片縮小的飛簷屋頂，四角各掛一個金色的鏤空球花，馬車行駛的時候，會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音。
車夫停下馬車，恭敬的跪伏在車旁，車簾被人從裏麵掀開，一個帶著木製麵具的墨衣男子從車上跳下來，站在一旁，隨後太子踩著車夫的背走下來，月惜筠帶著門口忙碌的奴仆給太子行禮。
太子看了看眾人，帶著墨衣男子進了府中。
過了許久，帶到眾人確認太子已經走遠了，才起了身子，眾人都已經重新忙碌起來了，獨獨月惜筠待在原地，剛剛那個墨衣男子身上的味道，為何給自己一種很是熟悉的感覺？
月惜筠也沒有注意到，那墨衣男子在經過月惜筠身邊的時候，也曾冷眼一瞥，心裏劃過一絲疑惑。
再過個小半月，四皇子就會與其他皇子去到皇宮，給皇帝獻禮了，到時候金玲也會暗中跟著去，月惜筠打算趁著那個時候偷偷的跑出去，反正輕功也小成了，以後遇到打不過的，還能逃，活命是可以了。
又飄起了稀稀疏疏的雪花，這雪已經斷斷續續的下了幾日了，穿著棉襖，那個暖爐都不是很受用了，一開口就能吐霧。
玉笙院的幾個小丫頭聚在一起生一盆火，圍坐一圈，扯著家常。
月惜筠剛剛從李承宇的房裏回來，坐在火爐前搓了搓手，小柳把手裏的水捂子塞到月惜筠的手裏，月惜筠看著小柳笑了笑。
“你們去過京城外麵嗎？”月惜筠開口就吐出一片雲霧。
除了香冬，其他丫鬟都搖搖頭，小柳是家生子，母親難產死了，父親酗酒賭博，被追債的打死了，當時看著小柳可憐，李嫂才把這小可憐養在府裏，這八年，連出府的日子都極少。
剩下的幾個，除了香冬，都是人牙子那裏買的，那裏見過外麵的世界。
隻有香冬是跟著父母一路過來的。
香冬的父母是從柳南過來的，柳南就像江南水鄉一樣，總是氤氳在一汪汪水霧裏。
柳南的女子大多都是溫軟可人的，總是在深閨宅院，繡一方絲帕，或沏一壺清茶，偏偏香冬的母親不是那大多的女子。
香冬的母親是個可人的女子，但是並不溫軟，她總是幻想著自己像小人書裏麵的，一壺酒一把劍一個人走江湖，行俠仗義，揚名天下。
於是十五歲那年香冬的母親逃親了，穿著火紅的嫁衣，從喜堂逃走了。
隻是行走江湖哪裏有那麽容易，香冬那些三腳貓功夫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根本不夠看，一個弱女子哪裏敵得過那些險惡的心腸。
像是所有的古俠愛情片一樣，在最危難的時候，押鏢經過的香冬父親救下了香冬的母親，並為其治傷，一來二往，日久生情，兩人私定終身。
後來便有了香冬，香冬的父親這一輩子押鏢，得罪了不少的江湖人士，被人尋仇，帶著香冬母親和香冬一路逃竄，從柳南，逃到了京城。
但是到底還是不堪圍攻，香冬的父母還是被殺害了，香冬的母親像是早有預知一樣，那晚香冬的吃食裏，被下了蒙汗藥，香冬被放到了一戶看起來很是富貴的人家門前，卻未曾想，那便是四皇子府。
彼時香冬已經八歲了。
香冬醒來的時候，哭喊著要去找母親，不顧府裏眾人的阻攔，跑了出去，跌跌撞撞的跑到他們居住的地方。
入眼隻有燒成灰燼的廢墟，燒焦的斷梁下壓著兩具焦屍，香冬抱著還有一點點餘熱的焦屍，哭到昏厥。
府裏的人跟著香冬一路，氣喘籲籲的隻看見八歲的香冬，抱著麵目全非的屍體，哭得悲慟。
後來香冬就一直待在府裏了，很多人都知道香冬的遭遇，倒也從未為難過香冬。
香冬說，母親常常提起柳南的景色，白牆黛瓦，青石路，水波蕩漾，柳枝輕垂，一把油紙傘，雨蒙蒙，所有的一切都像在夢裏。
月惜筠想著以後就一路往著柳南去，那樣人情淳樸的地方，或者該是多麽的自由自在。
火爐裏不知道混入了什麽，燒的劈裏啪啦的響，幾點火星從火爐裏跳出來，落在地上，迅速的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