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重男輕女的惡習
“周新花，我再說一句，你走不走？”謝母的語氣激動了起來，明顯帶了幾分怒火。
即便是在屋裏看不到外頭的場景，謝水清都能夠想象得到謝母臉上的表情。
這個直性子其實又溫柔的女人，其實並不容易生氣，但是一旦生氣，那就肯定是真的。
“好好好，不說就不說，不過我今天來是想要問問你家阿清的情況的，昨天我家男人也出去找了……”那女人笑了笑，嘿嘿道。
女人說完這句話之後，便安靜了幾下，謝水清皺了皺眉頭，想著自己要不要出去的時候，突然聽到門外傳來了腳步聲，心裏一急，當即跳下了凳子，還一把拉住沒來得及反應的陸成星一溜煙鑽進了裏頭房間裏。
他們剛到裏頭沒有幾秒鍾，門簾便被人拉開了，謝母站在門口，看了他們一眼，吩咐道，“阿清，你在屋裏玩，不準出來聽到沒有？”
雖然這句話謝母沒有用警告的語氣說，但是謝水清明顯能夠感覺到她其實是有些緊張的。
定定地點了點頭，謝水清眨了眨眼睛，“我知道啊，阿媽剛剛就說了讓我不出去。”
“嗯，乖阿清，阿媽今天中午給你做坨坨吃，阿星今天中午也在我家吃飯啊，跟阿星玩。”因為謝水乖巧的話，謝母臉上的表情明顯放鬆了許多，嘴角也勾了一絲笑容。
“芳姨，不行，我阿爺說……”陸成星正要拒絕，看到扯住自己袖子的手，卻是頓住了，看了一眼謝水清，不知道為何他突然明白了她的舉動，當即點了點下巴，“好。”
“哎，行，那芳姨等下就去做。”謝母舒了一口氣，朝他們兩個又吩咐了幾句，便又匆匆忙忙走了。
謝水清能夠明白她為什麽剛剛要特意讓陸成星留下來吃飯，不就是……為了讓他能夠留下來陪自己玩嘛。
而陪自己玩，就是因為不想讓她出去。
而不想讓她出去的原因……
謝水清眸子閃了閃，直覺告訴她，是因為外麵的那個人。
到底……是怎麽回事？
謝母的腳步聲又響了起來，這一次卻是出去，等到沒有聲音了之後，謝水清又要往外麵去，卻被人拽住了袖子。
“幹嘛？”謝水清此刻心裏正想著事情，一時間語氣也沒有注意，眉頭一挑，竟是帶了幾分成人的威嚴。
陸成星嚇的手臂一抖，瞬間縮了回來。
謝水清眸子閃了閃，想說點兒什麽，卻又覺得自己何必跟一個孩子扯這麽多有的沒的，當即呼了一口氣，轉身又回到了剛剛的窗口前。
陸成星愣愣地看著自己空空的手指，臉上的表情有些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嘴角露出一絲笑容，跑到了謝水清身邊。
一張小臉又湊了過去，跟剛剛一樣，謝水清被他的舉動弄得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剛剛她察覺到了男孩的表情其實有點兒受傷的……
想到這兒，謝水清挪了挪自己的位置，讓陸成星進來一些。
陸成星眼睛一亮，看著謝水清的眼神裏竟是帶了幾分感激。
一時間，謝水清的心裏便更加五味雜陳了。
不過……謝水清的精力很快便被外頭繼續傳來的談話聲吸引了過去。
“哎呦，這麽大個的雞蛋啊……也隻有你阿芳妹子養出來的雞能夠生出來了啊！今天一大早我就聽說了嘞！”那人的聲音笑起來，聽在謝水清的耳朵裏，讓她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就浮現出了一隻咯咯咯的老母雞的樣子。
“給了你就走，還羅裏吧嗦什麽？”謝母的語氣也明顯變得不耐煩起來。
“我數數啊，你今天一大早給別個送了二十個，送給我的可不能夠少，畢竟我家的那位，昨天都找到了隔壁村裏去了嘞。”
院子裏，謝母看著眼前這個抱著籃子揭開那布還真的數起來的女人，想起自己丈夫跟她說的話，咬了咬牙，忍住了將要罵出口的話。
走到水井旁邊，謝母繼續忙活手裏的事務，任由旁邊那穿了一件大紅色外套，下身穿了一條綠色健美褲的女人嘀嘀咕咕說個不休。
不過，正所謂是你不想理她，偏偏有的人就是賊心不死。
那女人將雞蛋數好之後，便是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數沒錯，剛剛好，阿芳妹子，謝了啊。”
謝母翻了一個白眼，壓根不想說話。
昨天她家男人找了沒找她都不想去計較，畢竟那麽一個懶得要死的人。
今天的這一籃子雞蛋，純粹就是打發她走的。
“不過阿芳妹子哎，我這個做姐姐的還是想跟你說道兩句，昨天隔壁村有個二十歲的姑娘，又在問我你家謝老師的情況嘞……你說，你和謝老師兩個都是頂好頂水靈的人，謝老師就更不用說了，咱們十裏八方也找不出這麽端正的一個男人，也算是你阿芳妹子有福，不過啊……你說，那麽優秀的男人，沒得男娃娃留後，可不是氣死個人嘛……啊……”那人看著謝母不搭理自己，絲毫沒有半點兒不好意思，還越說越起勁。
直到謝母將手裏的瓢狠狠地往地上一甩，碎在地上的瓜瓢炸成幾瓣，那人才嚇得停了下來，怔怔的看著謝母。
“阿，阿芳妹子，你這是幹什麽？”女人的語氣明顯弱了下來，看著謝母說話的語氣都有些結巴囉嗦了起來。
“周新花，我說過了，你要是再提這個事情，小心我對你不客氣，你做的那些事情，遲早有一天是要還的！”謝母幾乎是咬牙切齒的看著眼前這個女人，要不是因為忍著，恐怕早就爆發了。
“嗨，你還不客氣！”那女人一聽到謝母這麽說，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陳方芳，你別不知好歹啊，我之前跟你說的那些話，還不是為了你們家的阿清著想，還不是為了你們著想？你們家阿清跟著別人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你們也就可以再生一個了，難道不好？偏偏你們把一個丫頭跟個寶貝似的捧著，她就是再好，你就是再喜歡，難道她老了會給你養老送終，她生的兒子能夠跟你家老謝姓謝？”
謝母幾乎被她氣得渾身發抖，手指緊緊的握成拳頭，用力的吼道：“你給我滾！阿清是我生的女兒，哪怕是她今後嫁人了，那也是我的女兒，就是我窮死，餓死，我也不會拿她去換錢。”
謝母這句話，說得跟宣誓一般，那女人先是愣了一下，隻覺得有點兒不可置信。
這個女人，簡直就是又蠢又傻……
但是，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女人的表情在一瞬間變得扭曲起來。
“別那麽不客氣，小心有一天你家老謝不要你了，看你到時候哭都沒有地方哭去！”女人看著謝母，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幾乎是用咒罵的語氣哼出這句話。
“你……”謝母臉色變了變，伸手拿起放在一旁的東西，正要上前，卻是被一道聲音止住了。
“阿媽！”謝水清站在門口，先是喚了一句，在謝母停下腳步之後，提著的心這才緩了下去。
“阿清，你怎麽出來了？”謝母丟下手裏的瓢，轉身抱住謝水清蒲過來的身子，作勢就要把她往屋裏抱，“不是讓你不要出來嘛，去裏麵玩。”
“媽，我剛剛到屋裏看到了好大一隻老鼠，嚇死我了。”將頭趴在謝母的肩膀上，謝水清裝作惶恐道。
“有老鼠？”謝母驚了一下，趕忙拍了拍謝水清的背，“沒事啊，沒事沒事，等下阿媽去打啊。”
“現在就去。”謝水清搖了搖頭，抱住謝母的胳膊又加大了幾分力度。
那女人抱著雞蛋站在一旁看到這一幕不禁冷笑一聲，隻是那嘴角一動，卻被一個眼神嚇住了。
那個孩子……
周新花懷疑自己眼花了，不然一個孩子怎麽可能發出那樣讓人都不敢直視心裏發顫的眼神。
而此刻的謝水清，看到這打扮得跟自己想像中無二的女人，嘴角勾了一絲冷笑。
雖然她現在是個孩子的樣子，但是前世的資曆畢竟擺在那裏，在那樣的環境下生存了這麽多年，什麽牛鬼蛇神沒有打過交道？
不過是一個重男輕女，胡攪蠻纏的女人，她難道還會怕了她？
被謝母抱了起來，謝水清的手穩穩地環住她的脖子，再度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個已經轉身灰溜溜離開女人。
這還是一個人販子嘛……
“芳姨，剛剛……”陸成星站在門口，看著謝母抱著謝水清進來，想要說什麽，最後還是停了下來。
他想，如果自己告訴芳姨，其實屋裏根本沒有老鼠，阿清肯定會生氣吧……
“阿清，你抱緊阿媽啊，阿媽去找大老鼠。”謝母朝陸成星點了點頭，讓他一起進來後，一手拍了拍謝水清的背，一邊安撫道。
“嗯！”謝水清重重地點了點頭，眸子裏的神色多了絲絲變化，小腦袋貼在了謝母的肩膀上。
從今天起，這個人，就是她謝水清真正的阿媽。
叫出的那一個字，不再是因為愧疚和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