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成何體統
唐蘇文有些心疼地付了修繕的費用，終於穿上縫補好的荷葉綠流衫裙，也戴上完整的金蝴蝶頭飾。
終於，修好了！
柳甫送給自己的兩件贈禮，終於補好了！
唐蘇文穿著流衫裙借著衣裳鋪老板娘的鏡子照了照，晃了晃頭頂的金蝴蝶，這才欣喜地付了銀子準備回村。
鋪子外。
一輪皎月當空。
月色如華傾斜而下，籠在白衣青年的身上，暈下柔和光彩。
唐蘇文一出衣裳鋪，和站在柳樹下的蘇禦對了個正著。
"蘇師爺？你還沒走？"
蘇禦扯開折扇一愣神。
麵前的女子，正值十七歲年華。一襲荷葉綠流衫裙襯得她皮膚剔透，明眸流轉光澤。她說話時頭輕點，金蝴蝶翅膀隨著頭的晃動也跟著上下紛飛，煞是好看。
蘇禦不自覺，有些看愣住。
兩人四目相對。
一時間誰也沒再開口。
終於，唐蘇文抬起手在蘇禦麵前晃了晃。
"蘇師爺，月光自帶濾鏡效果。就算是醜女也能被看成美人。皮膚上所有疙瘩和色差在月光下完全被磨皮，什麽都看不出來。所以有情人約會都喜歡約在月光下，這叫視覺誤區。"
一向以舌若燦花著稱的蘇禦，突然啞口無言。
他承認，他隻要一遇上唐蘇文，所有機敏都會被壓製下。
或許，她是他的命中冤家。
"蘇文姑娘。"蘇禦輕咳一聲，嚐試轉個令人舒適的話題，"你新買的頭飾很漂亮，衣服也不錯。"
這本是個能取悅女子的話題，如果他遇上的人不是唐蘇文。
唐蘇文隨口道，"這兩個是柳甫買的，有些壞了，我拿來修一下。"
蘇禦，"……"
他再度被駁得啞口無言。
這般良辰美景下，為什麽唐蘇文總能找到令他難以接茬的話。
柳甫買的。她當真很是寶貝這兩件禮物，專門花了大價格找人來修繕。
就在蘇禦再度像個木頭一般愣在原地時，唐蘇文已經大大咧咧地拍上他的肩頭。
"蘇師爺，別不吃飯一路盯著我了，我又不是嫌疑人。這樣，我請你去衙門對麵的酒樓吃個飯，喝個小酒怎麽樣。"
蘇禦剛要說"女子喝酒成何體統"就已經被過分熱情的唐蘇文拉著就跑。
"蘇文姑娘！"
他一個大男人本能輕易掙脫唐蘇文的束縛，但他還是任由唐蘇文粗暴地拉扯他的胳膊。
衙門門口。
唐蘇文一邊拉扯蘇禦，腦中一邊冒出個清晰明確的念頭。
把他灌倒！
再不濟也要把他灌到暈乎。
這樣自己就能安然逃過今天他的盤問，然後趕緊跑回村子。不然他職業一根筋釣著自己，自己跑不掉啊！
然而。
衙門門口一陣騷亂。
天黑本是衙門關門的時候，但現在衙門門前人頭攢動，倒是比白天還要熱鬧幾分。
"阿爹？"
唐蘇文看見一個最不可能出現在衙門門口的人。
蘇家老爹。
蘇家老爹怎麽會出現在衙門門口？
很快，唐蘇文就知道原因。
李家潑辣彪悍的四姨一路鬧，竟然把隔壁村的李家親戚全部喊來。今天要是二舅三舅不賣房賣地把她傳家寶的銀子賠上，她壓根不會息事寧人。
李氏被鬧得沒辦法，隻會"哎喲喲"的拍大腿喊老天爺。但隔壁村李家眼見這事是在蘇家發生的，一把將臥病在床的蘇家老爹也拖來衙門前，要做個人證。
這事兒，鬧大了！
唐蘇文揉了揉吃痛的額頭，看來今天就算回到蘇家木屋也別想睡個安穩覺。李家和蘇家親戚一窩蜂趕來，能把蘇家木屋擠到崩塌。
這洪災衝垮村裏好幾處房屋，倒是沒衝塌蘇家。蘇家的房子沒被洪水衝垮，倒是要被自己人給鬥翻了。
好想分家。
自己就該離蘇家遠遠的，安心賺自己的小錢。
突然。
蘇禦驚異地呼了聲，大步走到蘇家老爹跟前。
與此同時。
蘇家老蓼一邊重重咳嗽像是把五髒肺腑都能咳出來一般，一邊抬起頭。
兩人四目交匯。
一時間，兩人全部愣在原地，誰也沒吱聲。
唐蘇文正在看四姨是怎麽撒潑胡鬧的，一邊走上前，隨口道，"阿爹，你和蘇師爺認識啊。"
蘇家老爹渾濁的眼底裏，煥發出明亮的神采。
蘇禦英眉蹙緊，神情凝重，難以置信地走近一步。
蘇家老爹小心翼翼地掀起蘇禦鬢角的墨發，一抹殷紅的紅痣印在他的耳後。
沙啞的破鑼聲，混雜驚喜的咳喘聲。
蘇家老爹狂喜地一把抱住蘇禦的肩頭，邊哭邊笑，瘋魔一般，"兒啊！你是俺的兒啊！俺的兒回來了！"
周圍原本嘈雜的混亂聲瞬間安靜下來。
鴉雀無聲。
所有人屏息凝神不敢相信地回頭看這一幕。
蘇家老爹又哭又笑，死死抱住堂堂衙門師爺不肯鬆手，他激動到捶胸頓足，仰頭怒喊蒼天。
"老天爺終於還了老夫的兒！老夫的兒是九珠泣血之相！兒回來了！回來了！"
唐蘇文心中有一萬匹草泥馬奔騰跑過。
蘇禦是蘇家的兒子？
特麽的，自己還是蘇家買來的童養媳呢！
那蘇家的兒子和自己的關係豈不是.……
"大娘！"唐蘇文一把扯過哭爹喊娘的李氏，"大娘是不是搞錯了！你不是說獨子早夭麽。夭折了就是沒了，怎麽又出來一個活人？會不會是……"蘇家老爹在外頭的私生子？
李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拉扯蘇禦的手，不斷翻看他鬢角的殷紅朱砂印。
"兒啊！不會錯的。俺就說，哪個該挨千刀殺的把俺兒子從棺材裏挖出去。就算是配陰婚也該挖個女娃子啊。俺還以為俺娃娃長得俊俏被人以為是女娃子挖走了。"
"兒啊，你這些年在哪裏過的啊，過得好不好。哪個千刀殺的把你挖走的，你可得好好和娘說道說道。"
"兒啊，你咋在棺材裏又活過來了？是不是不舍得為娘，你再看娘一眼啊。"
李氏哭得涕淚滂沱，但自己總算是聽懂了。
十年前，蘇禦早夭被抬進棺材裏埋了。但當夜又被人挖出來，偷走屍體。蘇家以為兒子被當做女娃偷去配陰婚，或許是個有龍陽怪癖的殺千刀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