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衙門
蘇禦懶洋洋地嚼著草杆，悠悠道，"欺人傷幼，罪大惡極。你該行禮的人，是她。"
張二郎被蘇禦盯著猶如針芒在背，心中有一萬個不情願隻能恭恭敬敬對唐蘇文也磕了個頭，"蘇文，對不住。"
聲音細如蚊子叫。
蘇禦掏了掏耳朵，眯眸喝道，"聽不見！你是大老娘們兒啊？"陡然，他厲聲道，"喊響！"
張二郎死死閉上眼，覺得老臉都丟盡，張大嘴對唐蘇文大喊一聲，"蘇文！對不住！"
蘇禦高喝，"再響！"
張二郎深吸一口氣，張開大嘴咆哮出聲，餘音久久回蕩在荷塘上空。
"蘇——文！"
"對不住！"
蘇禦這才一腳將張二郎踹飛，嚼著草杆痞笑兩聲，"滾你的吧！"
唐蘇文望著拖拉斷腿爬走的張二郎，震驚地望向蘇禦。
"蘇師爺，你怎麽來清口村了？"自己記得蘇禦還是很嫌棄這個窮村子的，上回他來肥田打探的時候，還是坐著轎攆來的，一副高高在上的官人模樣。
蘇禦揉了揉鼻子，有些尷尬地瞥了眼沒什麽變化的肥田暖棚。
他才不會告訴唐蘇文，他隻為了捉拿她的把柄，專門為了檢查暖棚而來。
這幾日，他在鎮上總發現有人在兜售南國果子，而且個大汁水多，看起來十分新鮮。周圍幾個村子，隻有唐蘇文擁有反時節種植的技術。如果唐蘇文不承認這些果子是她種的，莫非還真有人大老遠去接頭南國商隊？
"蘇小娘子，小生受人所托，那你這討要一壇玫瑰腐乳。"
蘇禦憋了半天，才憋出這麽一句話。
他寧可欠唐蘇文一個人情，也不樂意被唐蘇文發現他巡視肥田的目的。
唐蘇文應了聲，特地指了指荷塘水，解釋道，"水牛是藏在荷葉底下戲水的，剛才張二郎沒瞧見而已。"
自己學乖了，碰見一個仔細的師爺，可必須把話解釋
全了，不然衙門的差役還得找上門來。
蘇禦不疑有他。突然，他瞥見唐蘇文懷裏的奶娃娃，更有些局促。
"蘇小娘子。小生聽說柳大夫出門遊曆的事。想不到你都已經當娘了。"
蘇禦別過臉，有些尷尬。他怕奶娃娃再哭，唐蘇文會轉過身直接掀衣服，那可真是讓他不知該立馬走，還是該說兩句話再走。
幸好，唐蘇文沒有立馬轉身掀衣服。
唐蘇文不知道蘇禦短短一瞬間，腦中已經晃過好多可疑畫麵，隨口道。
"這不是我的孩子。是大娘過繼來的侄女。我和柳甫也沒成親，靠裏正定了個婚約。"
平淡的一句話，瞬間讓蘇禦心中豁然開朗。
他所有遲疑的情緒，如同撥雲見日一般，明朗起來。
"蘇蘇文姑娘。"蘇禦有些忐忑，還有些坐立不安。他本來用蘇小娘子敬稱，但現在看來，他可以稱呼她為姑娘。
唐蘇文隨手抄起掉落在地的爛簍子，和一根藕帶，謝過蘇禦後轉身離開。
"今天的事，還真是謝過蘇師爺。明早我就差人送五壇玫瑰腐乳到衙門。"
說完，人已經走遠。
原地，留下一襲白衣的蘇禦。
他望著唐蘇文遠走的背影，頓時心中微動。
柳甫遠行，婚約無效，那他是不是可以.……取而代之。
他從未將門第偏見放在腦中，他自從被養父撫養大後，養父處處督促他以正事為重。日後若是他能辦到養父心中的期望，養父許諾，別說各路美女，哪怕是金枝玉葉的士族千金都不在話下。
他不明白養父的意思，也不明白養父一門心思將他推舉入士的意圖。他隻知道，養父不是普通人，一盤大棋正在悄悄布置。
而他，就是養父棋盤中的棋眼。
蘇禦望著遼闊無際的田埋，頭一回產生想要看看唐蘇文住處的想法。
到底是什麽人家，能教出如此有趣的女子。
他信步跟上，順著田t更跟著唐蘇文的腳印一路走。
另一邊。
唐蘇文剛回到蘇家木屋，就被出奇憤怒的李氏劈頭蓋臉好一通罵。
"你個賤蹄子，大早上又抱著娃幹嘛去！院子也不掃，井水也不挑，衣服也不拿去洗！俺養你個賠錢貨有嘛用？你還不如柳大夫靠得住！"
原本，自己起來前，柳甫便已經把院落打掃幹淨，把井水挑好。柳甫突然離開，自己還真把這兩件事給忘了。
"大娘，是我不對。"唐蘇文乖乖認錯。
這一幕被不遠處的蘇禦看了個正著。
蘇禦蹙起眉頭，站定在田t更邊。
李氏繼續罵罵咧咧，"回頭你三舅就要來了，你好好準備準備。你三舅這回要把板兒和凳兒都捎來。你可給俺長點臉，好生伺候著了。都是娘家的親戚，別在像上回那樣急急吼吼的。回頭俺在隔壁村都落了個不是，平白被人瞧笑話。"
唐蘇文驚呆，什麽？三舅還來？他不是剛把棍兒送去給碗痢頭和尚麽。"
李氏翻了個白眼，"都是俺娘家親戚，咋地不能來？這家俺說了算還是你個賤蹄子說了算？告訴你，你沒嫁出去前，都得聽俺的！你想分出去住，想都別想！你不給俺弄上五百兩銀子，俺就上外頭去說，說你個沒良心的賤蹄子，專克咱蘇家人。"
"現在翅膀硬了能飛走了，都不拿正眼瞧蘇家，是個沒良心的貨！仔細你往後的名聲，姑娘家的，名聲臭了，這輩子就完了，別怪俺沒警告你！回頭你就像張家寡婦那樣，門口全轉悠一群糟老頭子，天天和蒼蠅聞臭雞蛋似的拱上前。哪家清白公子哥還肯要你？還不如嫁給李鐵蛋幹淨！"
李鐵蛋惡霸的名頭傳得滿村都是。
唐蘇文臉都綠了，李鐵蛋？
在這個朝代，還得按照這個朝代的規矩辦事。自己在沒有安身立命的本錢之前，隻能屈於李氏的威風下。
"大娘。"唐蘇文一字一頓認真道，"隻要我拿出五百兩，你就同意我分家是不是。"
李氏眼皮都沒抬，"不錯！五百兩拿來，以後你愛死死哪兒去，俺眼前圖個清靜，都當以前沒買你這貨。你有本事在村裏混，你就自己混，見麵咱倆你瞧左俺瞧右，當作瞧不見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