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見得到,吃不著
蘇柳煙也不顧在坐小月子,連忙抱頭鼠竄,蹦得一地雞飛狗跳,"阿娘別打了!別打了!"
李氏不好對唐蘇文撒氣,隻能把脾氣一股腦兒撒在蘇柳煙身上,痛罵,"賠錢爛貨!好端端一個姑娘居然和野男人弄大肚子!咱蘇家的名頭都被你搞臭!還有臉叫?叫你個娘希匹!"
唐蘇文站在門口,連連躲避到處揮掄的掃帚,大喊,"大娘,蘇柳煙跑得挺有勁道啊。"
李氏頓時腦中一醒,對蘇柳煙破口大罵,"賠錢貨有力氣躲還沒力氣幹活?去!給你爹煎藥去!順便晚飯也煮上!聽見沒!"她掐住蘇柳煙的耳朵就將人拽去灶台。
蘇柳煙纖細的身段哪裏抵得過李氏的大胳膊,她痛得連連告饒,隻能不情不願地蹲在灶台邊磨蹭煎藥。
煎藥,變成蘇柳煙的事。
煮晚飯,也成蘇柳煙的分內事。
自己落了個清淨。
唐蘇文搓了搓手。正好,自己對煎藥一竅不通,也省去煮飯的苦惱。
蘇柳煙轉臉瞪視唐蘇文,怨毒的眸中淬光。
唐蘇文裝作什麽都沒瞧見,心情很好地轉身就要回臥房,"大娘,我去看看柳大夫的腿,免得人死了,回頭官府又要找到咱們家。畢竟,咱們蘇家殺人的嫌疑,洗不掉。"
一句話,再度射中蘇柳煙。
蘇柳煙氣得"哇""一口酸水噴出,胸口頻頻起伏,險些昏死過去。
她怎麽都想不明白,為什麽人人能欺的傻女突然有一天不傻了,也不癡了,居然敢騎在她頭上打。
"阿娘。"蘇柳煙邊生火,邊委委屈屈地抹著不存在的眼淚哭訴,"阿娘,家裏沒米,也沒菜,咱們用什麽煮飯啊。"
灶膛附近空空如也,原本裝雞蛋的簍子早就堆積滿灰塵,一邊的木台上就剩幾片奄巴巴的野菜,散發難聞的味道。
李氏頓時一懵,也犯了難。
清口村的土地貧瘠,加上連年蟲災,種下去的莊稼收成少得可憐。更何況現在也不是收獲季,怎麽捱過這幾個月?
李氏心情煩悶,立馬下意識地抄起藤條就要再打,蘇柳煙連忙道,"阿娘,讓蘇文去地裏找吃的去!"
蘇柳煙美目一瞥,哪裏還有眼淚的影子,她陰鷲笑道,"阿娘,蘇文反正是傻子,她偷幾隻雞,偷幾顆菜,大不了被人打一頓,咱們還能認?張家寡婦地裏的油菜長得好,讓蘇文去摘些。"
李氏眼珠子一轉,登時喜上眉梢。
傻子偷菜偷雞,關蘇家的事?到時候她來個滿嘴否認,誰都不知道雞和菜進了她的肚子。
"去!你個傻子成天好吃懶做,趕緊出去摘菜!今晩不拿隻雞,別想回來!"李氏罵罵咧咧,一把將唐蘇文推操出木屋。
她疑惑為什麽唐蘇文突然不再癡傻,但更讓她在意的是,唐蘇文頂著傻子的名頭能給她帶來多少食物和糧食。
木屋外。
唐蘇文被推了個趣超,險些摔倒。
門後,李氏破鑼般的大嗓門震得門抖三抖,"今晚開葷啊!蘇文,不拿雞,別想進屋!"
唐蘇文揉了揉幹癟的肚子。
誰不想吃肥油的老母雞燉湯?可是……要是被人抓到自己偷雞,自己可又得被綁上府堂,聽裏正老爺的宣判!
唐蘇文垂頭喪氣地走在滿眼翠綠的田埋上,沿著無邊稻田一路往北走,卻沒有注意到身後蘇家大門敞開,柳甫推著輪椅一路跟上。
村北果林。
唐蘇文穿梭在果林中,發現一條潺潺小溪,和很多自己喊不出名字的果樹。
"一個學醫的,被丟來農地裏,什麽都不會種,什麽都不認識。"
自己快哭了。
為什麽好端端的臨床外科醫生能混到如此悲慘境地。一般穿來古代種田的妹子,不應該是插苗種地一級棒的農業大學高材生麽。自己隻是個做手術的,對農作物一竅不通啊。
身後,柳甫停下輪椅,眉眼沉下。
他嘴角勾起似有若無的冷笑。
學醫的,被丟來農地裏,什麽都不會種,什麽都不認識。這句話,是在嘲諷他麽。
他曾經站在一國頂端,是朝堂裏所有人仰視的金枝玉葉,而他隻需要睥睨眾生。什麽時候,他居然淪落到被一個農女譏笑嘲諷的地步。
他見到唐蘇文一人獨自行走在荒郊果林,對她的猜疑更深幾分。
果然,她是朝廷派來的探子。她一人鑽進果林,是要傳遞情報?
令他詫異的是,唐蘇文采了片葉子蹲在地上,開始描摹起樹的形狀來,一邊念念有詞。
"這一棵,是這麽長的。這一棵,葉子枝丫交疊成這樣。回頭得去問問小郎君,他肯定知道這些什麽樹。"
"這草看起來不太一般,還有這莊稼,是什麽來著?這菜好像能吃啊?不能吃?到底能不能吃?"
"蘑菇紅色的,肯定不能吃。等等,是雞根菇麽?要不,也畫下來問問小郎君好了。"
唐蘇文認認真真地穿梭在果林裏用樹葉子做筆記,絲毫沒發現身後跟著一個人。
柳甫錯愕地深吸一口氣。
莫不是,他懷疑錯了?
她就是個偶爾清醒的癡兒。身在農家,居然連基本的莊稼都不認識,連辨別果樹的常識都沒有。
唐蘇文順著小溪一路走。
突然。
"我去!"唐蘇文倏地眼睛瞪圓,驚歎道,"這麽多黑木耳?這是黑木耳吧!"
溪澗,一株有年份的樹長得歪歪斜斜。樹幹上,有一叢長勢旺盛的黑木耳。
唐蘇文連忙從背上褪下簍子,小心翼翼地伸手夠,卻
發現,怎麽墊腳都夠不著。
"爬樹!"唐蘇文四腳並用,難看的姿勢慘不忍睹,但她連連使勁好幾次,還是夠不著黑木耳。
就好像,麵前有一盆極為鮮美的菜肴,隻能看隻能聞,卻不給吃一樣。
饞死個人!
唐蘇文急的團團轉,連連搬了好幾處溪澗大石,還是摞不起來,額頭沁出熱汗。
"要是哪個大高個能幫我摘到黑木耳,我絕對給他辛苦費!一兩送他了!"
周圍一片安靜。
就在唐蘇文氣喘籲籲地自言自語完,突然身後一陣淅索聲。
柳甫推著輪椅出現在身後。
沉啞的嗓音帶著戲虐,"一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