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永定茶樓
陸無爭頹然地坐在火堆邊，想趁著餘熱睡一會，可是睡不著，頭腦裏一會浮現出公主的音容笑貌，一會兒又浮現出六兒的影子。他開始回憶他和公主相遇後的整個過程：公主在去昌源的途中遇襲；菱角湖一戰中胡麻子說若他和公主去昌源鬼使就會撤兵；如今昌源城主和兒子蹊蹺死亡，陽王下詔召集天下英雄於昌源比武，勝者將娶公主為妻……為什麽每件大事的發生都與昌源城和公主有關？這是巧合嗎？
去還是留，這是一個問題。如果留在昌源，勢必會影響自己尋找爹娘的計劃；如果離開昌源，公主深陷龍潭虎穴而無人解救，自己於心不忍……
天亮了，暖暖的冬日照在大地上，陸無爭感到心情舒暢了些，他看著近在咫尺的昌源城，越發覺得它雄偉壯觀，又神秘莫測——那就去吧，為了自己心愛的人，管他前方是刀山還是火海！隻要能再次見到她的笑臉，死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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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十八的上午，一個老乞丐走到永定茶樓的臥槽邊曬太陽。他衣衫襤褸，頭發髒亂，臉似乎有幾個月沒洗了。他身上背著好幾個爛口袋，不知裏麵裝了些啥東西。老乞丐不時地伸出煤球一樣黑的手在身上亂抓，抓住一隻虱子後便立馬丟進嘴裏一咬，隻聽得啪的一聲，他的臉上隨即露出報仇後的快意笑容。他眯縫著眼，一會兒看看太陽，一會兒瞅瞅大街上的行人，嘴裏間或嘰咕幾句，沒人知道他說什麽，也沒人願意知道他說什麽。
永定茶樓位於昌源城的東南角，位置稍嫌偏僻，不過這並不影響它作為昌源城最著名茶樓的名聲。茶樓不像酒樓，位置越僻靜客人反倒越喜歡，因此很多達官貴人、文人雅士都願意來這曆史幾乎與昌源城一樣悠久的茶樓消遣。永定茶樓夥計的衣著談吐與別的茶樓不一樣，畢竟所服侍的客人大多非富即貴。
一個茶樓夥計老早就注意到了這個肮髒的乞丐，他每次送客人出門後都會以一種厭惡的口氣命令老乞丐走開，不過乞丐依然我行我素，絲毫不把夥計放在眼裏。這一次夥計終於忍不住了，待客人走遠後他去堂上拿了一把掃帚就要去轟乞丐，被掌櫃一把拉住了：“你要幹嘛？”
夥計指著門外的老家夥道：“掌櫃的，您看這個叫花子多寒磣，賴在這裏一上午了，我想把他趕走，免得損了咱們茶樓的門麵。”
掌櫃點頭道：“你有這份心是不錯，但你千萬不要惹他——對了，不僅僅是這個叫花子，所有的人你都不要惹，就當什麽都沒看見！”
夥計吃驚道：“掌櫃的，有這麽嚴重嗎？”
掌櫃冷笑著說：“你如果不想要命的話可以去趕他！”
夥計放下掃帚，不敢出聲了。
掌櫃看了那乞丐一眼，便朝櫃台走邊喃喃自語道：“連丐幫的長老都出動了，看來這昌源城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一連三天那叫花子都沒有走，永定茶樓上上下下自然也沒有人敢去轟他。到了第四天上午，兩個身著青衫身材長大的中年漢子慢慢踱進了茶樓，一個漢子顴骨高聳，黃白麵皮，無須；另一個圓頭方額，滿臉虯髯。門口那個乞丐一看到他倆，原本瞌睡無神的雙眼一下子變得精光閃動。那兩個漢子走到二樓最裏邊的角落裏，要了一壺碧螺春。黃白麵皮的中年漢子剛剛坐下來就抱怨：“像我這種在娘肚子裏聞到酒香就流口水的人居然來灌茶，你還不如讓我死了算了！”
另一個漢子瞪了他一眼，小聲道：“老二，事到如今你還不知悔改，上次若不是你酒後誤事，怎麽會……”說完眼睛立刻機警地左右張望。
那個叫“老二”的漢子不由得低下了頭，歎口氣道：“那件事不要提了，我一切都聽大哥的！”
大哥沉默不語，這時小二給他們端來了沏好的茶，大哥端著茶壺，邊倒茶邊說：“老二，主人的‘五七’內你不得喝酒，喝點茶壓壓性子！”
老二點點頭，舉起茶杯一飲而盡，又立刻把茶吐了出來，用手扇著嘴巴道：“直娘賊，這勞什子想燙死老子。”
老大微微一笑，沒有理他。
老二無法，隻得又倒了一杯茶，這一次不敢造次，等茶水涼了一些才慢慢喝了一口，皺了皺眉，剛想吐掉，突然想到了什麽，接著慢慢咽了下去，自言自語道：“純粹是刷鍋水。”過了片刻就將整杯茶倒進嘴裏咕嚕一聲全吞下去了，然後呆坐在那裏。
“像兄台這般牛飲，隻怕整座茶樓的茶都不夠你喝的。”
二人一驚，立刻循著聲音望去，隻見一個秀才模樣的年輕人頭戴方巾，悠然自得地坐在鄰桌喝茶。
老大仔細地端詳這個年輕人，隻見他麵龐白皙，身形瘦削，嘴角似乎永遠都掛著微笑。
老二本來心裏就煩悶愁苦，此時看有人無端指責他，便要發作，被老大按住了。
老大嗬嗬笑道：“我兄弟二人本不諳茶道，來此不過為了消遣，若有失體麵之處請莫見笑。”
秀才哈哈大笑道：“這與‘陰陽刀’的個性不符啊！我聽說‘陰陽刀’可是不會說軟話的！”
陽刀站起身道：“老子來喝茶，關你這廝鳥事，你是來找茬的嗎？”
陰刀連忙喝止道：“老二，休得無禮！”又對秀才道：“閣下慢慢用茶，我們還有要是在身，就此別過。”說完拉起陽刀就走。
陽刀惡狠狠地看了秀才一眼，跟著陰刀走下了樓梯。那秀才並未攔阻，仍舊悠哉遊哉地喝茶。陰刀找掌櫃付了茶錢，迅速地離開了茶樓。夥計忙送他倆出門，等他轉過身時，驚奇地發現那個待在臥槽裏的老叫花居然消失了！
陰陽刀低著頭，快速地在街上走著，盡量讓自己在人群裏不惹人注意。陽刀小聲問陰刀：“大哥，這是怎麽啦？咱們幹嘛要鬼鬼祟祟的？”
陰刀道：“沒想到咱們在家裏待了這幾日，外麵就發生了這麽大的變化！”
“啥變化？”
“有人要找咱們麻煩。”
“你說的是方才那個秀才嗎？怕什麽，咱們陰陽刀可不是吃素的，我這就回去剁了他！”
“你瘋了嗎，要記得如今咱們都不是西燕軍的將領了，而且他是有備而來!”說完拉了老二閃進一條人跡稀少的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