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幽穀“神明”
申時末,天空開始飄起了雪花,無爭大為詫異:他早就聽說位處江南的陽國一年四季都不會下雪,可是這雁還山幽明穀中的沙漠為什麽偏偏就降雪了呢?
六兒看著飄下的雪花發呆,他從木籠子的縫隙伸出手去想觸摸一下雪花,可是祭台上麵的棚子擋住了飄雪,他隻能望雪興歎。
無爭不想白白浪費時間,他坐下來閉眼打坐運功。
突然六兒大叫道:“哥,你看這雪!”
無爭被他的叫聲嚇了一跳,睜開眼站起身,正打算埋怨他大驚小怪,一瞬間他也感覺到了異常——那雪花竟帶有一絲綠色!無爭猛然想起他家出事的那天夜晚,天空也是飄起了綠雪,隻不過那天雪的綠色要比今天的重。
“難道……”他不敢往下想下去,身子有些發顫。
“哥,你餓不餓?”六兒走進無爭身邊問道。
無爭沒有理他,依舊對著雪花出神。
“哥,下雪了,天會越來越冷的,我們還是吃點東西吧,肚子填飽了才能幹其他事情,你說對吧?不然肉被凍住了就吃不得了,我以前做過叫花子,這還是懂的。”說完對著無爭笑了笑。
被六兒這麽一說,無爭忽然感覺到了餓,他覺得六兒說得很對——無論如何,先得把肚子填飽。
倆人從木籠子的縫隙間伸出手臂,把能夠得著的熟肉和水果都攬了過來,然後倆人就站在門前大快朵頤。
六兒很喜歡雪,雖然這雪下得異樣,不過沒有影響他的興致,他邊觀雪邊吃東西,很開心。可是無爭卻開心不起來,他想今天晚上一定會有什麽事情發生。
吃過晚飯天就完全黑了下來,六兒覺得很困,把手籠進袖子,揀了一個風稍微小一點的角落,——其實每個角落的北風都很大——和無爭背靠背坐下來。
無爭睡不著,想和六兒說說話打發時辰,同時也驅趕一下寂寞和恐懼。誰知六兒在得知無爭“武功很高”之後,心下大安,總覺得有無爭在身邊就可高枕無憂,因此囫圇回答了幾句之後頭一偏便睡著了。
“果然是叫花子出身,這都睡得著!”無爭啐道。可是他不想打擾六兒的甜夢。這孩子的確可憐,從生下來就沒見過爹娘,在他大約七八年的生命裏麵,除了做叫花子的那段自由歲月,其他時間都是被當作奴隸賣來賣去。他曾說過和自己一起度過的這一個多月最開心,但是他不曾想到,這一個多月,可能是他生命中最後的日子!想到這,無爭流下了眼淚。
無爭本打算強撐精神打坐運功調息,可他畢竟也是一個十多歲的孩子,昨晚睡眠少加上今天一整天的折騰讓他疲憊不堪,打坐沒多久也呼呼進入了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一股刺骨的冷風把無爭吹醒,他打了個哈欠,慢慢睜開眼睛,發現一塊黑布在木籠子外麵飄蕩,剛開始他以為是某支旌旗被風吹斷飄到了籠子外麵,閉上眼睛打算繼續睡覺,突然他腦子裏一個念頭如電光石火般一閃,他想起了在北地山林樹洞裏睡覺,半夜時分也有一塊黑布在洞外飄動……
無爭感覺到了危險,可是不敢亂動,他悄悄地把手伸到背後去戳六兒,希望他能夠醒過來,可是六兒一點反應都沒有。無爭急了,隻得坐起來,當他順著黑布朝上看時,他身體裏的血液似乎瞬間就要凝固了。
他看到一個人飄在空中,這個“人”披著一件黑色鬥篷,沒有手腳,更加可怖的是,這個“人”的頭是一個白色的骷髏,眼部兩個深不見底的窟窿似乎正瞧著他。
無爭知道,眼前的這個人形怪物肯定不是人!
那個怪物在籠子外飄著,像瞧著自己的獵物一般靜靜地瞧著無爭。
無爭恐懼到了極點,他的身體不能動彈,隻有兩隻眼珠還能夠微微活動一下。漸漸地,他回過神來,手和腳也能輕輕地活動,甚至還能夠張開嘴說一句“你是誰”——很明顯,對方是沒有反應的。他慢慢感覺到,眼前的這個怪物,應該就是周大人嘴裏說的神明。
難道自己要去服侍的神明就是這個鬼物?他又想起了那個衙役說的話:變成屍魔,生不如死。
無爭的恐懼慢慢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被欺騙的憤怒!他猛地站了起來。
然而那個鬼物還是飄在原來的地方一動不動。
無爭笑了笑,昂起頭說道:“你就是神仙?”
那個鬼物沒有反應。
“那姓周的要我們來服侍你,想必就是讓你吃了我們?”無爭繼續問道。
鬼物依然不開口。
無爭失去耐性了,說:“那就來吧,嚐嚐你小爺拳頭的味道。”
或許無爭的挑釁起了作用,那鬼物突然朝上飛去,然後越過木籠,在籠門前飄落下來。在這個過程中,無爭的眼睛一直在盯著它。
靠近籠門後,鬼物的嘴突然張開,從裏麵射出一支黑色的像利劍一樣的東西,爾後隻聽到當的一聲,那把大銅鎖應聲而落。
無爭大吃一驚,他隻道這鬼物樣子嚇人,沒想到武功還如此厲害。他暗暗運功聚氣,準備迎敵。
銅鎖剛一落地,那鬼物左邊袖子一抖,那黑色袖子就像彈簧一般彈出來,纏住門上的木條,再輕輕一拉,那門就悄無聲息地開了。
無爭看得寒毛倒豎,雙腳不由得朝後退了一步。
那鬼物不等無爭站穩,黑袖倏地再次射來,一下子就纏住無爭的一隻胳膊,無爭大驚失色,正想掙紮,誰知那鬼物力大無比,黑袖陡然一收,霎時間就把無爭拉出了籠子。
無爭雙膝跪地,雙手、頭和身體都趴在地上,以五體投地的姿勢對著鬼物,大聲說道:“小人不知大神天威,無意褻瀆神明,方才冒犯之處望大神海涵!還請大神不計小人之過,好讓小人來服侍大神!”
鬼物的嘴裏發出嘰哩咕嚕的聲音,似乎很得意。它收了黑袖,傲慢地俯視著跪在麵前的無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