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逗你們玩
無爭故作驚詫道:“什麽紅光?您是不是看錯了?那應該是血,有血流出來。”說著他還做了一個血從咽喉噴湧的手勢。
劉掌櫃仔細想了一下,覺得這孩子說的也有道理,因為他知道,屍魔食人心喝人血之後臉色會恢複如常,此時以刀刺之,會有血流出,不過,他突然想到了什麽,厲聲問道:“為什麽別的人砍它不死,而你卻能殺了它?”
無爭想了想,鎮定地說:“因為道長的匕首是一把寶刀,還能辟邪!”
“他的匕首現在哪裏?”
“我逃命的時候掉到江裏了。”
劉掌櫃盯著無爭看了好一會,覺得他不像在撒謊。原來劉掌櫃雖是江湖人,但隻精於賺錢,不會武藝,對各門各派的武功也不感興趣,因此不知道聞名遐邇的陸家天罡神劍,若此時有大虎在場,無爭的謊言勢必被揭穿。
劉掌櫃惡狠狠地說:“你要是敢騙我,我一定讓你變成那些鬼東西!——滾回去吧!”
無爭借著樓梯上的油燈光慢慢回到了下層船艙,六兒讓出一塊地方給他,悄悄說:“那個大虎可壞了,你要好好防著他!”無爭點點頭。
過了半個多時辰,艙裏的孩子們都睡著了。陸無爭躺在角落裏,睜著雙眼,靜靜地看著甲板。大船的底層船艙不透風,各種著潮濕氣、汗臭味和死耗子腐爛的氣息讓他很不適應,但是他精神振奮,一點兒也不介意,因為一個時辰前,“冬雪”對他的死亡威脅將他的天罡神劍激發出來了!
他右手的那把劍,雖然隻有一尺來長,劍光是紅色,卻標誌著他手之六脈已通,正式進入天罡神劍第一重的境界!陸家天罡神劍,後繼有人!
陸無爭等身邊的一切安靜下來之後,悄悄坐起,按照羊皮紙書上所寫的《總綱》和修煉之法來運轉周身罡氣。片刻後就全身發熱,身體不適之感逐漸消失;再練了半個時辰,便覺得渾身舒泰,箭傷也不怎麽疼了。
船在無定河上走了三天,暫時風平浪靜。第四日是掌櫃劉四的生辰,船上的每個人都會有或多或少的獎賞,孩子們的獎賞是一個白麵饅頭和一根烤雞腿,這對一日兩餐、每餐隻有一個窩窩頭的孩子們來說,無疑是莫大的牙祭。
平時為掩人耳目,孩子們隻能在下艙也就是睡覺的地方吃飯;這一日的午飯則不同,劉掌櫃特意將船停靠在一個偏僻無人的河岸,囑咐廚頭在甲板上給孩子們放飯。
午時初,廚子們早早地把一筐饅頭和一小籃烤雞腿抬到船頭,然後招呼孩子們來領餐。和往常一樣,“刀疤”和他手下的三個小弟負責維護領餐秩序。每個孩子領到食物之後,都要在“刀疤”麵前站一會兒,接受“刀疤”的檢查,看他(她)有沒有偷藏食物。
在這二十多個孩子裏麵,頭兒“刀疤”年齡最大,打架最狠,大夥兒都怕他。陸無爭雖不怕他,但是盡量躲他讓他。仗著自己是頭,“刀疤”命令所有的孩子把好吃的給他留著,否則白天挨揍,晚上被罰站不能睡覺。
隨著孩子們的增多,“刀疤”為了更好地管理小屁孩和維護自己的權威,從孩子們裏頭挑選了三個對自己俯首帖耳願意鞍前馬後效力的小弟,按照身材長短呼作“大棒”、“二棒”和“小棒”。
等“刀疤”、“大棒”、“二棒”和“小棒”領完餐之後孩子們才開始領。第一個孩子領到食物之後,走到刀疤身前,停住腳步,看了刀疤一眼,沒說話。刀疤晃著腿,瞟了他一眼,又瞟了瞟他手上的雞腿,然後雙眼看天,也不說話。孩子心領神會,把雞腿舉到刀疤麵前,說:“老大,請吃孝敬!”
“‘老大’是你叫的嗎?”刀疤哼了一聲道。
孩子趕緊改口道:“‘八(疤)爺’,這……這是孝敬給……給您的。”
“嗯。”刀疤這才點點頭,拿過雞腿,在最肥美的地方咬了一口,接著遞給身邊的“大棒”,說:“你來查一查。”
“大棒”接過雞腿,依葫蘆畫瓢咬了一口後遞給“二棒”……
等“小棒”咬完遞給孩子時,那根雞腿上的肉剩下不到一半了。孩子看著坑坑窪窪的雞腿,撇著嘴,快哭了。
“怎麽啦,嫌飯菜不好吃?”刀疤嚼著雞腿肉,對孩子說。
孩子趕緊搖搖頭,拿著雞腿和饅頭,走了。
陸無爭向來不喜歡爭搶食物,一直排在隊伍的末尾。六兒吃雞腿心切,這一次排在隊伍的中間。待六兒領完餐,按照規矩走到刀疤麵前,把雞腿遞給他。
刀疤看了看六兒,嘻嘻笑道:“你走吧。”
六兒疑惑地說:“今兒八爺不要孝敬了?”
刀疤摸了摸油膩膩的嘴,說:“今天爺看你順眼,走吧。”
六兒趕緊對著刀疤點頭哈腰道:“多謝八爺!”然後歡天喜地地跑向陸無爭,舉著雞腿說:“哥,你看好大個雞腿!”
刀疤朝二棒使了個眼色,二棒等六兒跑到身邊時,突然伸出腳。六兒奔跑的時候並未注意到腳下,一下子就被二棒絆倒了,手上的雞腿和饅頭霎時間掉在了髒兮兮的甲板上。
六兒趴在地上,慢慢抬起頭,看著躺在遠處的雞腿和饅頭,欲哭無淚。刀疤和三小弟看著狼狽的六兒,哈哈大笑。六兒聽到刀疤的笑聲,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一骨碌爬起來,就要衝上去打刀疤,卻被後麵的一個人拉住了。六兒回頭一看,原來是陸無爭,陸無爭對著他搖了搖頭,說:“算了,我還有一份雞腿和饅頭,給你吃吧!”
“哥,他們太欺負人了,從上船到現在我們就一直被他們欺負!”六兒大聲道。
“六兒,八爺是逗咱們玩的,你別當真。”無爭看了一眼刀疤,笑著對六兒說道。
“對啊,咱們就是逗你們這倆條狗玩,倆狗不服氣又怎樣?”二棒咬了一口雞腿,哈哈笑著道。
“我要去告訴劉爺!”六兒依然不依不饒,說完就要往上艙跑。
陸無爭把六兒趕緊拉回來,低聲道:“你瘋了,劉掌櫃是不會理會咱們的!”
刀疤啃了口雞腿,故作害怕的樣子道:“哎唷,告訴劉爺,我好害怕啦,你們快去告啊,快去啊!”說完和三小弟哈哈笑了起來。
小棒笑完之後說:“小憨子,劉爺和夥計們正在上艙慶祝大壽喝酒吃肉呢,你跑去掃他老人家的興,怕是活得不耐煩了吧?”話剛剛說完,刀疤就踢了他一腳,說:“狗日的誰要你嚼舌根,漏你爺的底,爺巴不得他們去告狀!”小棒挨了一腳,低著頭不吭聲了。
陸無爭趕緊陪笑道:“八爺,您大人有大量,六兒年紀小,不懂事,您行行好放他一馬吧,日後咱們每天都孝敬您!”說完又低聲對六兒說:“你別說話。”六兒點了點頭。
刀疤乜著眼說:“放他一馬,行啊,看樣子你是想替他擦屁股是吧?”
“六兒不懂事,八爺要他做什麽我幫他做就是了。”
刀疤把一根啃剩下的雞骨頭在一塊稀泥上攪了攪,又朝上麵吐了幾口口水,然後丟到陸無爭的腳邊,說:“那行吧,八爺我就給你們倆條狗一個機會。那,看到了吧,你撿起這根雞骨頭,把上麵的剩肉吃了,不然的話我就告訴虎爺,說你們糟蹋劉爺的糧食!”
此話一出,三小弟和圍觀的孩子們都驚呆了,就連放飯的兩個廚子都看不過去,發饅頭的廚子說:“刀疤這孩子太不像話了,我得去管管!”正要邁步,被旁邊發雞腿的廚子拉住了,發雞腿的廚子說:“你別以為刀疤是個孩子,他可狠著啦;而且他是大虎的人,得罪了大虎,當心哪天他把你扔到河裏去,到時候讓魚蝦給你收屍。幹咱們這一行,隻要有吃有喝,能養家糊口,胳肢窩裏做人都行,想幫人出頭,等下輩子吧!”發饅頭的廚子想了想,便不吱聲了。
陸無爭低頭看了看那根和了稀泥和口水的雞骨頭,眉頭微微一皺。身邊的六兒趕緊彎下身,把那根雞骨頭撿了起來,說:“哥,觀音土我都吃了不少,這不算什麽,上麵還有雞肉呢,我來吃!”
陸無爭一把搶過泥雞腿,說:“六兒,還是我來吧!”
“哥,我知道你以前是少爺,這個肯定吃不下去的!”
“咱們現在是兄弟,兄弟就應該患難與共。再說,八爺點名是要我吃。”陸無爭說著看了看刀疤。
刀疤眯著眼看著陸無爭,說:“說實話,你這條狗的確很聰明很講義氣。唉,但是我不喜歡聰明的狗,因為他們不好管教。”話一說完,他身邊的三小弟彼此對視了幾眼,低下了頭。
陸無爭拿著那根雞骨頭翻來覆去地看,心裏頭著實惡心,想這玩意沾點泥水也就算了,偏偏還夾有刀疤的口水,而這刀疤早晨起來是從不漱口的,笑起來滿口黃牙……
“快點,你這條狗,你真當爺是逗你們玩的嗎?”刀疤不耐煩了,指著陸無爭催促道。除了三小弟,刀疤稱呼小孩都是“你這條狗”或者“你們這些狗”。
陸無爭的怒火慢慢在心中升騰和翻滾,一縷紅光在右手指前若隱若現。他並不懼怕刀疤;但是,刀疤的背後是大虎和劉四。他在這荒寂、杳無人煙的無定河上隨船漂流,前途未卜,真要和大虎劉四打起來,他一個十歲的孩子勝算極低,若被這兩人扔下船,到時候不僅自己要遭殃,還要連累六兒……
“喂,你這條狗在幹什麽呢?”刀疤發火了。大棒二棒小棒得到命令,齜著牙朝陸無爭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