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2章 黎明前的明天（16）

  他知道弋陽要……怒了。


  “弋陽，我不想你為了我而傷心落淚，我是真的不想你再為了我的事而煩惱，你已經夠煩了，我不能再給你多添負擔。”


  “我在問你你是不是想逃走，你是不是想讓我一直都蒙在鼓裏？！柳旭，我宋弋陽在你眼裏就這麽的不堪，你就這麽的不相信我嗎？”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


  屋外的人聽到了這一聲怒吼，都不敢衝進去，誰都知道這是宋弋陽在質問柳旭，誰都清楚宋弋陽會動怒。


  柳琛很平靜的注視著緊閉著的門，他沒有打算衝進去。


  所有人都默契的保持著沉默。


  屋裏忽然變得安靜了。


  一陣沉默過後，柳旭說道，


  “弋陽，我本來是打算告訴你的，但是你忽然進了宮，宮裏又有太多的事需要你去解決，我不能在這個時候再給你多添煩惱。弋陽，我的病不是忽然就有的，它一直都在，從我記事開始，我就一直是一個病人。所以，不怪你，真的不怪你，我的病醫治不好的，救不了我，真的不怪你。”


  “你一直都是一個病人？可是，可是，與你如此親密的我竟然一無所知，柳旭，你不覺得這很可笑嗎？！”


  宋弋陽是真的沒有發覺到柳旭的異樣，她並不知柳旭一直都在生病中。


  宋弋陽一直以為她是一個心思細膩的人，沒想到，她身邊如此親近的人她竟然沒有發覺到他病了。


  而且久病未醫，而且命不久矣。


  她一直都被蒙在鼓裏。


  是柳旭演技精湛還是她粗枝大葉？

  宋弋陽是真的不知道為什麽她沒有發現柳旭的異樣。


  或許真像柳旭所言，前段日子，她真的有太多的煩心事了。


  重語琴死，郭子安執迷不悟，還有雲淩、司空皓……


  她似乎隻是一味的向柳旭吐露心中的煩悶，而對柳旭的關懷似乎真的不夠。


  她太粗心了。


  “或許，或許我可以救你呢，柳旭或許我可以救你。”


  “弋陽，這不是你的錯，你明白嗎，你必須明白，救不了我，這不是你的錯，也不是任何人的錯。你不能怪你自己不夠細心，因為是我有預謀的不想讓你知道這件事，所以你沒有發現我的病情，這不怪你。”


  柳旭太了解宋弋陽了，所以，他知道宋弋陽為自己的粗心大意而慚愧不已。


  他知道宋弋陽會將過錯攬在身上。


  “弋陽，我與病魔戰鬥了二十幾年，我知道自己的病，我能夠活到現在，已經是個奇跡了。誰也醫不了我，若是有半點希望，我都會嚐試，但是弋陽，我的病，真的無藥可醫。就是你是神仙，都難以醫治，所以，你不要對我感到有半點的抱歉。”


  “可是，我竟然毫無察覺，柳旭，我竟然還讓你為我操心，我是不是很自私，我真的是一個自私鬼。我為什麽要把心中的煩惱同你說，為什麽要把壞心情扔給你，我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笨蛋。”


  “你才不笨呢，弋陽。”柳旭竟然在這個時候笑了，他說道，“弋陽，你不該感到半點的抱歉，因為你，我知道了什麽是快樂，因為你，我明白了生命的難能可貴，也是因為你，我才會有這麽一段難以忘記的幸福時光。弋陽，因為你的出現，我才深刻的明白生命的意義，以前，我埋怨上天為何待我如此不公，我憎惡一切，甚至是我短暫的生命，我都厭惡至極。我不明白為何受苦的是我，我對身邊的一切都感到毫不在意。我覺得我的一生就是一個可悲的代名詞，我感到自己從未真正的快樂過，我也以為自己會一直如此痛苦下去，可是，你出現了，你忽然就出現了，毫無征兆的出現在了我的生命裏。”


  柳旭似乎很激動，他似乎有講不完的話，宋弋陽隻是靜靜的耐心的聽著，她希望柳旭可以將他心裏的話都說出來。


  即使要離開人世，總得把心裏話說出來吧。


  “弋陽，你讓我不再憎恨這個世界，我開始喜愛這個世界了，即使我被不公對待，但我卻感到了快樂，弋陽，是你讓我明白了這個世界的好。我雖然不舍，但我很快樂，我真的很快樂。”


  “柳旭，你……你在說什麽，你知道，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就快要死了，你都快要死了，你卻在這裏說你很快樂，為什麽，柳旭？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宋弋陽似乎有些糊塗了，因為對於死亡的畏懼，宋弋陽無法相信柳旭所說的話。


  隻是，柳旭的眼神是如此的真摯。


  宋弋陽開始相信柳旭所說的這些話，似乎並不是為了讓她心裏好過才說的那些安慰人的話。


  柳旭似乎是真情流露。


  “你……你真的不活不了了嗎？我聽他們說火海妖姬，火海妖姬有神秘的力量，我想……我想它是可以救你的。”


  “弋陽，死亡對我而言並不可怕，這隻是我生命的終結，我的精神，我的意誌不會結束。我會陪著你，即使在你看不見我的地方，我仍然會陪著你。”


  宋弋陽忽然一陣鼻酸，她的眼淚似乎要奪眶而出了。


  “弋陽，不要因為我的離開而傷心難過，因為我隻是在一個你看不見我的地方，我會為你祈福，我會一直陪在你左右，弋陽，你不該活的如此辛苦，你能放棄過去嗎？”


  放棄？


  宋弋陽似乎意識到柳旭接下來要說什麽了。


  她沒有開口，隻是沉默的看著他。


  “弋陽，即使郭子安那麽對你，你依然愛他，不是嗎？”


  “我沒有，柳旭。”宋弋陽否認非常快，就是這樣快速的回答，才更加的不可信。


  柳旭又說道，

  “弋陽，你回來是為了什麽，報仇？不是這樣的，你不是為了報仇，你隻是想他們了，你隻是想來看他們，你以為你說你恨他們，我就真的信嗎？弋陽，你不恨他們，既然你感到憤怒，即使你有怨氣，但你仍然舍不得傷害他們。”


  “柳旭，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不明白嗎？


  不是不明白，隻是不想明白罷了。


  宋弋陽有一絲的慌張，因為柳旭是如此的了解她。


  即使她為郭子安的所作所為感到憤慨，即使她因為雲淩和司空皓他們沒有認出她來而心生怨氣，但是，她仍舊不舍傷他們。


  她恨，她恨她自己太沒用，連恨他們都難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