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剛烈小奶狗 1

  陳樨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自己竟然在這個聚會上挖到了“寶”。衝著她那句“喜歡成熟多金有內涵”的男人,宋女士這段時間沒少給她安排各行各業的青年才俊,可到頭來她還是極其庸俗地看上了最年輕好看那一個。


  事情是這樣的——那天,著名鋼琴家吳思程的私人聚會上,果不其然來了不少他們文藝圈裏小有成就的人物。這些人多半也帶著陳樨這樣的後輩,或是得意門生,或是年青子侄。這新老幾代文藝菁英們一聚頭,難免要碰撞出星星點點的藝術火花。


  聚會安排在吳思程友人的郊區私宅裏。幾巡酒後,先是吳思程在眾人的要求下彈奏了幾曲。氣氛熱烈了起來,陳樨很快又見識到了國畫名家的即興潑墨、美院教授現場給宋明明畫的小像、小提琴和鋼琴合奏《愛的禮讚》……宋明明也在吳思程的伴奏下亮聲唱了首《玫瑰三願》,博得在場人士一致好評。長輩們珠玉在前,小輩也不遑多讓,一時間各種拿手絕活紛紛亮相。好家夥!都備著各自吃飯的工具,顯然早有準備。


  參加聚會的人手端紅酒杯鬆散地圍了個半圓的圈子,表演的傾情投入,欣賞的陶醉自得,負責指點的微笑說:“雕蟲小技,見笑見笑!”期間不時有恰到好處的掌聲和點評。恍恍惚惚,陳樨還以為自己錯入了文聯的聯歡晚會。她又想起了年幼時在外婆家過周末,和一群藝術天賦超高的表兄弟姐妹們在一處被“表演節目”所支配的恐懼,腸子都痙攣了起來。


  陳樨向宋女士投去求助的眼神——我的親媽,你沒提前跟我打招呼啊!宋女士則對她回報以慈祥而鼓勵的目光。陳樨在心裏罵起了衛嘉那個倒黴蛋,又恨自己“道心不堅”,被他氣糊塗了。她不肯陪他去醫院拆線,也不必非得到這裏來現眼呀!


  眼看著吹拉彈唱都表演過了一輪,就隻剩下跳舞了。怕什麽來什麽,一曲終了,果然有人開口道:“對了,在場舞蹈專業的孩子也有幾個吧……”


  陳樨來不及尿遁,好幾道目光已打在她身上。


  “我記得明明家的姑娘就跟著丁恕英老師學過一段時間,看身段就知道是跳舞的孩子。”


  “她就瞎學了幾年芭蕾,現在早就被她爸哄去實驗室刷瓶子了!”


  宋明明笑著給陳樨解圍。陳樨剛鬆了一口氣,有媽的孩子像塊兒寶!隨即好媽媽的下一句話險些讓她背了過去——“就是不知道她基本功荒廢了沒有?”


  陳樨很想說,何止荒廢,墳頭上都長草了!要是有高錳酸鉀和濃硫酸在手,她倒是可以給他們表演一個玻璃棒點冰塊。可她不敢,隻怕宋女士雷霆之怒下她小命難保。


  “童子功丟不了!巧了,我們這正好有丁老師的關門弟子。”


  宋女士一看被點名的那個男孩子就笑了起來。纖手一點,瞬間將陳樨推了出去。“去吧,跟行家比劃比劃,好讓你知道半吊子的差距在哪裏。唔……來一小段羅密與朱麗葉的陽台會好了。你們自己配合一下,隨便跳跳!”


  隨便跳跳!她不怕自己女兒在被托舉時折了腰!陳樨瞥了一眼青蔥挺拔的年輕男孩兒,收回目光時正好撞上宋明明意味深長的笑容。那笑容裏仿佛寫著幾個大字:“我還不知道你?”


  咳咳!這也太露骨了!男孩兒是長得合心合意,陳樨也不覺得欣賞美好的事物有何過錯,可愣是被她親媽的明示暗示弄得渾身不自在。


  吳思程已經坐在鋼琴前試彈了一段伴奏。大師甘做綠葉,他們這兩朵小紅花不下場是說不過去了。幸而陳樨早留了一手,春暖如春的室內,唯獨她手裏捧了杯熱紅棗茶,肩上搭了塊兒從宋女士包裏翻出來的披肩,矜持而略帶羞澀地說:“對不起大家,我……我正好今天狀態不行。”


  說著,她還不忘攏了攏披肩,好像唯恐別人不知道她宮寒。


  在場的大多是體麵的過來人,接下來無需多言。年輕姑娘嘛!特殊的日子需要特殊的關懷!怎好強人所難?

  直愣愣杵在那裏的男孩子似乎才反應過來還可以有脫困的餘地。起初女孩子不開口,他不便推辭,眼下連忙正色道:“我其實是學古典舞的!”


  這傻瓜蛋子!不管他學什麽舞,今天沒人跳一個是不可能圓滿收場的。陳樨本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精神,熱切地說:“我知道!秦王破陣樂——丁老師的拿手編舞,她的學生沒有不會跳的!”


  “……”


  男孩兒的臉紅了,說不清是被激的還是被氣的。陳樨聽到有長輩提點道:“喵喵!你什麽都好,就是太內向。舞者,要學會打開自己!”


  陳樨在伴奏聲響起時悄悄往洗手間戰術撤退,心裏暗戳戳地想:好好一個英姿煥發的年輕人,做什麽要叫“喵喵”?

  她關著門在廁所裏研究了好一會那裏麵熏的香,從沉香的產地到打篆的紋樣都琢磨了一遍,聽外麵音樂聲停歇,尋思著也該消停了,這才一掃氣血不足的孱弱,大步走了出來。


  會客廳裏,今天的主角吳思程不知所蹤。原本圍在鋼琴邊的人正聚在一起品鑒主人家的收藏,其餘的三三兩兩聊著天。陳樨肩負著把喝了酒的宋女士載回家的重任,有心先走也是萬萬不行的。


  此時屋外月華如練,夜風輕緩,院子裏木蘭花香淡淡地滲了進來。如此美妙的夜晚,陳樨抓了把瓜子,決心找個空曠處好好磕一磕。她輕輕推開後院的門,剛想朝那棵木蘭樹走去,忽然瞟見院落一角有一對膠著的身影,與此同時,隱約入耳的還有吳思程溫潤的低語。


  “明明,這些年我……”


  陳樨一哆嗦,手中的瓜子險些撒了一地。


  “打擾了!”


  不等那邊的兩人看過來,她匆匆忙忙地撤了出去,走了幾步又回到門邊咳了兩聲:“哎,這地方不隱蔽!”


  走又走不了,留下來如坐針氈,陳樨索性躲進了這宅子的影音室圖個耳根清淨。都說有些東西是烙在基因裏的,為什麽桃花運這玩意兒不能遺傳呢?吳思程眉目端正,身材保持得當,有藝術家的風度,卻無自負狷介。聽說他至今未婚,也沒有亂七八糟的緋聞,怎麽看都是優質之選。這樣的人栽在宋女士這女版西門慶手裏,陳樨不禁為他掬一把同情淚。現在複盤今晚的聚會,什麽老朋友敘舊,多半是為了見宋女士特意組的局。那廂老房子著火,自己的新茅屋卻還“床頭屋漏無幹處”,想到這裏,陳樨的瓜子也不香了,莫非她繼承了老陳家的孤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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