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虎皮
“我為什麽會哭啊？”我喃喃的問自己。
“因為吾之痛，你感同身受。”孔嬰把手輕輕的放在我的眼睛上，頓時遮住了我的眼簾。
周圍有風呼呼作響，溫度也變得越來越高，等到孔嬰終於鬆開手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到了一個充斥著紅光的地方。
“命火！”我忍不住驚呼出聲。
“夕顏還知道命火啊。”孔嬰有些好笑的看著我。
我臉上的笑容僵了一僵，糟糕，剛才的眼淚讓我一直繃緊的弦竟然不知道在什麽時候鬆了，竟然毫無警惕的把命火都說了出來。
“呃，以前聽別人講過。”我眼睛轉了轉，重新打起精神。
“嗯，你身上有蚩尤的血脈，想來投胎的人家也不是平常人，知道這些也為怪。”孔嬰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幸好，他一直對卑微的人類都是不感興趣。
“對了，孔嬰，你剛才為什麽不讓我看啊，還有你帶我來這裏是幹嘛？”我迅速轉移了話題，但是就連我自己也沒發現，現在的我跟他說話已經隨意了許多，在下意識裏我跟他的關係似乎親近了幾分。
“來這裏要穿過一條埋著人頭的路，你現在隻是人類，吾擔心你會害怕。”孔嬰說。
原來他眼裏人類的卑微，隻是因為那些人對他而言並不是重要的人啊。
“卑微的人類嗎？”我揶揄道。
“不，在吾眼裏，你是最珍貴的。”孔嬰的眼裏露出一抹深情。
我被他突如其來的情話搞得有些不自在，差點就覺得他這些話真的是對我說的了。
但是，其實，我並不是夕顏，不是那個會讓他割血削肉，讓他從一個逍遙於天地之間的創世神變成與諸佛為敵的恐怖的存在的人。
“你帶我來這裏是幹嘛呢？”想到這裏，我覺得心裏有些發堵，扭頭看向遠處的懸崖。
我這裏離懸崖還有50米左右的路，我邁步想要過去，孔嬰卻拉住了我。
“底下很燙，命火太烈，你的身體剛受傷，不宜離得太近，在這裏就好。”他的袖子輕輕一撫，一張巨大的虎皮毯子就鋪在了地上。
我抽了抽嘴角。
又是虎皮，孔嬰好像真的很喜歡剝皮……
“坐下來。”他徑直坐了下去，還拍了拍旁邊。
我隻好聽話的坐在了他的身邊。
神奇的是，我剛一坐上去，就覺得周圍的空氣不那麽燙人了，身下的虎皮暖暖的，讓我四周都舒展開了。
我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孔嬰卻突然笑出了聲，我心裏一跳，不敢轉臉看他，我現在很怕看他的臉，我有些擔心自己入戲太深，分不清是自己是夕顏還是陳雯了。
“你以前，最喜歡躺在天吳的背上睡懶覺了。”他似乎是在回憶以前，聲音也帶了些慵懶。
“天吳？”我還是沒忍住歪頭看著他，現在孔嬰臉上的表情，就像吃飽喝足了和心愛的人一起在草地上曬太陽一樣，既饕餮又滿足。
我從他的臉上似乎感受到了當時的場景，陽光正好，喜歡的人在身邊，一定是很幸福的。
“嗯，天吳。”孔嬰輕輕閉上眼睛，“它長得跟老虎一樣，但是比老虎大多了，你躺在它的背上，有時候睡著了，滾到一邊也掉不下來。”
竟然這麽大啊！我驚訝地張大了嘴，不過這個夕顏，睡相是有些不太好啊。
孔嬰沒有睜開眼睛，但是就像看到我的表情，朝著我的那半邊臉微微勾了勾嘴角。
“它長了八個頭八隻尾巴，你第一次見它的時候還很害怕，結果你們才處了不到半日，就處的比我跟它還熟了。”他微微抬起下巴，從我這個角度看他的輪廓，就像一幅畫一樣。
“那它跟你很熟嗎？它……就是我們現在躺著的這塊虎皮嗎？”我的聲調被帶起了慵懶，整個人也變得十分放鬆。
“它跟共工不相上下，它們打了好幾次都是兩敗俱傷，那時你吵著想養一隻小獸，吾便替你去尋，正好看見滿身是血舔著傷口的天吳，就把它撿回來了。”孔嬰的語速一直不快，現在更慢了。
我聽著他有些暗啞的聲音，感覺眼皮都變沉了。
“後來它壽終正寢，你哭得好傷心，吾不忍心見你難過，就剝了它的皮給你留著，天吳是靈獸，它的皮毛夏日可避暑，冬日可防寒，你便一直喜歡蓋著它。”孔嬰說到這裏睜開眼睛，沒有轉頭，隻是斜斜的把眼神定定的看過來。
“後來，長白山的老虎你也喜歡，吾便依樣給你取了皮毛，阿狸，吾之所以選它，也隻是因為它的樣子有些像天吳，吾覺得你一定會喜歡。”
我心裏一暖，又有些酸澀。
所以他就算恨極了窮奇也要把他的皮毛留下來，所以他在的地方總是鋪著一張虎皮，都隻是因為，她喜歡啊。
就連選了三尾貓，也是因為它和老虎有些像。
“你喜歡什麽，吾都會去替你取來，那些神獸靈獸會死，吾便為你養一隻成佛的三尾貓，不死不滅，永遠陪著你，吾也會永遠陪著你。”他的聲音極盡溫柔。
我的眼皮越來越沉，但是心底卻一片清明。
“那要是有一天我又消失了怎麽辦？”我突然有些難過，我相信我不會是真的夕顏，這中間一定是有什麽誤會，我會弄清楚我眼底的花瓣。
可是，孔嬰……他好不容易升起來的希望呢？
“吾不許，你聽見了嗎？吾命令你，不許再離開吾。”孔嬰的臉上是不容置喙的堅決。
我心底輕輕歎息，看著他灰色的眸子，我竟然不舍得移開眼睛，這一刻，我真希望我是真的夕顏……
“好。”我對他撒了一個謊，我終究是要離開太虛幻境的，那裏有我的親人，朋友，戀人，孔嬰對我來說不過是一場夢，等到夢醒了，他會忘記我存在過的任何記憶。
但是，他尋找的腳步不會停，夕顏的魂魄一定是集齊了的，因為此時，我已在輪回中，代替她去經曆生死了。
“孔嬰，如果你不是孔嬰，或許我會愛上你……”腦子裏忽然一個念頭冒出來，隨後又閃過陳文的畫麵，我心底隱隱有慌亂，在這種不停地交織中，我終於慢慢的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