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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所謂挫骨揚灰

  挫骨揚灰……?


  直到這一刻顧泣才真正明白,為什麽會有個詞兒叫“蛇蠍美人”了,這實在是因為那張麵皮長得越好看的人,其心腸越狠毒,宛如蛇蠍,令人恨之入骨亦不得解。


  “啪!”顧泣直衝向她,幹脆爽利的兩個巴掌連連落在了錦嬛娘的那張美人麵上。


  “你這是在做什麽?”為免誤傷顧泣而被迫放手的齊暄,見到她的這一舉動,略微有些不解。


  她看他一眼,笑的“啊”了兩聲後,又接連高揮著手的狠扇了甕中的錦嬛娘兩個巴掌,扇後,她拿起他的手掌,撚著食指於他掌心寫道,“那個笨丫頭,應該也很想這樣出氣的!”


  怕他不解,又伸著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臉,意思是,她現在就是生石花,她打的就是她的。她,是在替她出氣!

  明白了所有意思後的齊暄終於瘋魔微減,麵上神情也多有舒緩狀,朝著她微點了點頭後,便扯下了額前玉帶,他漸漸的走近她,覆玉帶於她眼上,她疑惑不解,剛要出聲,便聽他說,“乖,係上,一會兒就好!”


  顧泣的手不自覺的撫上眼,被玉帶綁著的滋味是很不好受的,但……算了算了,好不容易將他哄好,自是不能再讓他再次陷入瘋狂,那樣,她何時才能從這洞裏出去,還是不做不響,任他遮眼吧。


  半盞茶後,他領著她踏上了歸途,與之一起的,還有一聲長鳴叫喚。


  洞外天泛魚肚,光芒初綻,齊暄在解下顧泣眼上玉帶,又解了她的啞穴後,略帶愧疚道,“今日的事,多謝了!這麵皮.……”伸出的手還未碰到她麵頰時,她便已然退後一步,“嘿嘿,”顧泣連連擺手,笑應道,“還是我自己來吧!”


  齊暄也不做堅持,淡淡的應了聲,“好!”


  雙層麵皮揭下,齊暄驚愕的看向她,指著那一條突然出現的陳年舊疤,問道,“這裏,是誰傷的小郡主?”


  顧泣無奈的歎了口氣,撫上那疤,自言自語道,“看樣子是用力過猛了,竟然連這個都揭下來了,那個,”她看向他,欲言又止,止而又言,“小公爺,求你個事兒唄?這疤的事,能不能不和阿沅說?”


  他沒應,隻盯著那疤,接著方才的問題,繼續道,“小郡主,告訴我,是哪個不要命的傷的你?還……”


  “還這麽醜對不對?”她自嘲的笑了笑,沿著下山的路,邊走邊道,“小公爺不要生氣,那個不要命的就是我自己。”


  “怎會?”


  “怎不會?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蕭有悔和先王後的女兒,母親離世的突然,他蕭有悔又不肯徹查,拖了幾年,草草就結了案,那個時候,我剛回長安,廢了兩年的時間好不容易查清楚了始作俑者,結果人家平陽王權大勢大,他蕭有悔愣是不敢動,可弑母之仇,不共戴天,不報非為人女。


  所以啊,我就自編自導了一出戲,散布天下我的這張臉和先王後有多像,又怕人不知道似的到處恃寵而驕,為的就是讓全天下都知道,我顧泣,是個與傅兗安有著一樣容顏的狐媚子。


  若有朝一日,我出了事,那必然也與傅兗安之死有關。”


  “可後來,小郡主的計策還是沒有達成是吧!”


  “恩!”顧泣想到了那場合歡之宴,笑意戛然於眼角,“事實證明,薑還是老的辣,他蕭有悔為了保全柳百川,居然可以做到視妻女之仇不顧,淡淡然的繼續演著一出忠臣明君的戲碼,哼,讓人作嘔。”


  齊暄望向顧泣的眼中忽而添了抹心疼,像是同為天涯淪落人般,可憐了她也可憐起了自己,“這疤,還去的掉麽?小郡主的臉……”


  她捂上麵頰,笑看回他,“破了你心中那個完美的漂亮的不可一世的長安郡主了吧!這下子小公爺可再不能說些什麽不著調的話來哄我開心咯~”


  齊暄的手緩緩抬起,又輕輕的覆上她捂麵的手,“齊某如今,早不稀罕什麽世間絕色了,小郡主的這張臉即便是有了這條醜陋的疤痕,也還是一如既往的動人。”


  “嘖嘖嘖……”顧泣略帶嫌棄的後退一步,抵著這樣深情款款的齊暄,嘲笑道,“小公爺方才,你遮著我的眼對那錦嬛娘做了什麽?她叫那樣淒慘,鐵定,不是什麽好事兒吧!”


  顧泣的話題轉移的很是生硬,但好在,齊暄隨了她,笑道,“不是小郡主說的,要替那個笨丫頭出口氣麽?既是要出氣,那這單單的幾個巴掌又算什麽?她既能說出那般無妄之言,便也要承的住我的雷霆之怒。”


  “所以,你到底把她怎麽了?她不是已經.……”顧泣不禁回憶起錦嬛娘的模樣,四肢皆被卸除的端養在一個甕中,那模樣,活生生就是個人彘,或許,比人彘好點兒的是她還能說,能看,能聽。


  薄唇微啟,低壓聲透著寒霜,“不過就是削了她一隻耳朵,又順帶剜了她一隻眼罷了!”


  罷了?顧泣心生驚悚,剛想說點什麽便就聽他接道,“本來,是看她那麽能說會道,要絞了她的舌頭的,隻不過,,”


  “隻不過,你還不知道生石花屍骨所存之地!”顧泣接著他的話音道。


  “恩。”


  “齊暄!”顧泣突然叫住他,他止步回頭,問道,“怎麽了?”


  她揪著方才閃過的想法,道,“你們方才在洞中所說的桑落花香使人入幻,是什麽意思?你記不記得,我曾跟你說過,我做過一個夢,一個,有關於你和你那小婢女生石花的夢?”


  風吹良久,他點點頭,應道,“記得。”


  “那……”


  “準確來說,小郡主做的那個,並不是夢。”


  “那是什麽?”顧泣追問道。


  “是我以恐懼為引,再以桑羅花香給小郡主你造的一個幻境。”


  “所以,”顧泣思考了會兒後,接道,“所以,我那不是回溯過往啊!”啊字落下,略感失望,她還以為自己是天選之人,得了場不同於常的奇遇的,原來,不過是他齊暄人為而造的一出戲。


  “那那幻中之景全是真的麽?還是,你自己編的?”


  這一次,齊暄回的很快,“除了那玉帶出場的時間,其他都是真的。”


  “玉帶?”顧泣眼瞥向他額間的那條,“是這個麽?”


  “嗯。這個其實並不是我一入府就有的,入府那時,娘親剛亡,我偷偷的買了條白綾想替娘親披麻戴孝,卻不料,白綾還未上頭,陸氏便將此事告知了父親,父親大怒,派人毀了我手中所有的白綾,還勒令全府看住我,說我娘親是個不入府的娼妓,不配得到身為二公子的我的披麻戴孝。


  後來,那個笨丫頭見我思念娘親思念的很,便把她娘親留給她的獨一塊玉佩摔碎了,給我繡了這一條玉額,雖不是全白,但好歹能全了我替母戴孝的心了。”


  “原來是這樣啊!”顧泣如夢方醒的盯著他手中玉帶看了好久,未幾,若有所思,“這樣看來,生石花她,真的是很喜歡齊暄你啊!”


  他低頭看她一眼,“我知道!”


  她小步跟上,“你也是很喜歡她的吧,要不然,怎麽會讓我扮成這個樣子的去嚇錦嬛娘,聽剛才錦嬛娘的意思,你是不是,也想以恐懼為引,誘使她說出她的埋骨之處?”這是個不用的回答便已知答案的問題,如果不是想知道,他又怎會這般大費周章呢?隻不過,顧泣的一雙星眸裏突然泛著訕意,走在他的身邊,竊竊道,“隻不過,今日好像是我拖後腿了,沒能幫上你,對不起!”


  “小郡主這是怎麽了?突然間垂頭喪氣的,是累著了?”


  “啊?”顧泣懷疑的抬眼看向他,盯著他眉鬆眼清郎朗的笑,心底一萬個忐忑,方才的話,他當真沒聽到麽?


  “在想什麽?”


  “沒什麽.……”對著齊暄的再一次追問,顧泣活像個說錯話的孩子迅速的挪開了眼,目視前方,淡淡道,“沒想什麽。”


  “沒想什麽是在想什麽?”齊暄又問。


  顧泣捉摸不透齊暄問這話的意思,回道,“沒想什麽就是什麽也沒想啊!”


  這個回答好像不是齊暄所要的回答,顧泣發現,她在說完這一句話後,他安靜了好久,靜的連呼吸聲都似有若無,像淺淺浮在耳邊似的。


  初升的日,熬熬的照著荒原黃沙,連綿大漠,戈壁城郭。


  藏龍山就在逄城以東之處,離城不遠,但離城中央的齊府便也算有了點距離,隻這再長的距離悠悠然也有走完的那一刻,麵朝齊府門,沉默了近一路的齊暄再度開了口,“小郡主有沒有想過,來生,做個尋常人?”


  做個尋常人?這就是他沉默了一路醞釀出來的真理?顧泣不想打擊他的信心,隻好附和的點頭道,“沒有!”


  聽著顧泣這一番出人意料的回答,齊暄忽而大笑起來,輕鬆之感使人豔羨。


  “小郡主不愧是小郡主,這思想之寬廣之度當真令人駭悚!”


  “嘿嘿嘿~好說,好說!”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嘿嘿”兩聲笑起,她能說她之所以這樣反其道而行的回答他的問題是為了杜絕這個話題麽?


  來不來生的,這輩子到底說了不算,若依話本子所說,人死之後,會過忘川,亦會捧一碗孟婆之湯忘卻前塵了卻舊事,若真如此,那此生所求的再多來生,於那一刻也會通通忘了個幹淨。


  所以啊,講什麽來生呢?今生的事今生做,今生的果今生吃就好了。來生什麽的,都是那些膽小鬼自欺欺人的瞎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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