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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長安歸故裏

  “沒,”錢澧慌亂了下,解釋道,“我隻是,想讓這世間之人不再誤會安兒你。”


  兩年前,豐晏得了顧泣的緣,而能以縣主之禮嫁入了平陽王府,成了那平陽世子柳蟬雪明媒正娶的妻子。


  在她出降前的那一夜,她曾托人給他捎過一封信,信裏筆間話裏皆是顧泣的喜惡,與她這一生唯二的心願。


  其一,是守得一心,盼得一意,可與意合之人生而同寢,死而同穴。


  而這第二個,則是,做一世好人,她不想再看旁人聽見她名號之時那樣發自肺腑的厭惡了。


  “就為了這?”她輕鬆一笑,做無所謂模樣的吐了吐舌,拍了拍他肩膀,“嘖嘖嘖,小侯爺還是不夠了解我啊!


  也罷也罷,這親,我還再考慮考慮吧。”


  她旋身翻越欄杆,闊步朝堂中走去。


  迎麵一端著茶水的小二為躲客官推搡,側身一轉而腳下一滑,驚恐覆住滿麵春風,身子直朝她撲去,她來不及躲開,也來不及驚訝,手就被身後踱步而至的錢澧緊緊拉住。


  回拽的力讓她於原地打轉,聊聊幾圈後,堪堪站穩,他摟著她,目色幽憂,“安兒還要考慮什麽?”


  還要考慮什麽?顧泣疑惑看向他,這是重點?如今的重點,不該是關心關心她是否有礙麽?


  這摔跤打滑,不一向是話本子上的情節麽?她也正是瞧準了這一點才明知那小二會因地上水漬腳底打滑卻不躲不避反直衝上去的。


  她要的不就是個屬於他的噓寒問暖麽,可這如今怎麽走向不對?


  似是懷疑聽錯了,弱弱的喚道,“小侯爺要問顧泣的,就這一句?”


  他鬆開摟住她的手,背過身後,“安兒還想我問什麽?”


  看樣子是真的非話本子道了,她理了理袖口,“沒,沒什麽!額,那個,沒事的話,我,就先回府啦~我這早上還應了馮姨要買肉回去給她包扁食的!這,”沒得到她正話回答的錢澧麵色趨黑,她忙撂下最後一句話,“這天晚了,買不到肉,馮姨會難過的,我就先走啦~!”


  走至半路,驚堂木聲起,她一個挑眉,回頭看向他,指著那說書先生道,“我覺得吧,這說書先生現在這故事講的就挺好的,小侯爺若沒事,不妨,多聽聽!”


  她說的時宜正逢那說書人一段話落,滿堂喝彩皆畢,堂內靜如針落,靜卻無聲。


  說書的先生在聽到顧泣誇獎後,又捋了捋為數不多的胡子,破天荒的從那桌案前走到堂央,看著顧泣與錢澧,雙目和藹,笑道,“老夫多謝小娘子誇獎了,小郎君既能娶得如此月貌的娘子那便該好好學學這話本子上討女兒家心思的小玩意兒。”


  聞之,錢澧麵色僵硬,羞怯的不知該說道些什麽,而那說書人卻是老道,忙從懷中掏出個冊子,塞到他手中,笑眼嘻嘻的哄道,“老夫懂,老夫都懂,這冊子就當老夫賀小郎君與小娘子的新婚之禮了,小郎君回去了,不妨聽那小娘子的話,多讀讀,多看看。”


  說書人見周遭之人越圍越多,也不好講話說的太過,隻好在衣角拂過他身前時,低低道,“小郎君,女兒家的心思其實很簡單的!情深時,情話大可多說些,整日鋸葫蘆樣的,再好的小娘子,都會跑了的。”


  從茶館裏走出後,錢澧一直都處於恍惚之狀,但顧泣走的飛快,絲毫未有察覺他的異樣。


  又或許,她察覺到了,隻內心覺得,他這模樣實在純屬活該,誰叫他這兩年來都不願開口說一句喜歡她呢!

  意濃時,情話倒是說了一籮筐,什麽生生世世,什麽朝朝暮暮,可沒一句正兒八經的“我喜歡你”“我愛你”“聘你為妻,是為欽慕”這樣的話,她就覺得少了些什麽。


  過往的兩年裏,她倒騰過很多次,都想要他說喜歡她,可皆失了敗,如今,他都要娶她了,卻還是一句話都沒,難道,她顧泣的心就能這樣隨意被糟蹋麽。


  長鳴嘶吼,馬蹄足止,他不知從何處尋來個馬,嘞著韁繩,朝她伸手,“把手給我,我帶你,去個地方。”


  她扭捏的撇過頭,“我不,男女授受不親,小侯爺與我到底未成婚親,我又豈能與小侯爺共乘一騎?”


  他訕訕將手收回,“哦”了聲後再不做答,隻騎著馬走在她身側。


  半晌,她見他仍不願先於她開口,怒的踹了踹街道旁的架子,卻不料架子經多年未修早已老化,實在經不得她這樣暴力一擊,瞬間散落成幾截,覆在架子上的皮蓬好似還曬了些鵝毛,風一吹,片片白如細雪。


  她晃了晃頭,瞧的欣喜,第一時間便想與他分享,立馬轉過身四處搜索,終於於不遠處瞧見他身影,她小跑過去,頂著一頭白毛,拉住他的手一並走到架子前。


  她揪著裙袍朝著地麵狠狠一扇,靜落於地上的白毛又瞬間飛揚於四周,她指著這人造之“雪”朝他樂嗬道,“如今,我與小侯爺可也算白了頭,”她垂下眼,晃了晃緊緊相牽的兩隻手,露出八顆牙的標準微笑,道,“又,攜了手了!那小侯爺可喜歡我?願娶我為妻?”


  白毛飛絮裏,他幽暗的眼迸著光,喑啞聲撕裂心弦,“安兒,”


  她知他想說什麽,搖了搖牽住他的那隻手,邊走,邊如往常那般再次原諒他。


  “算啦~也不知道,你這是怎麽了,旁人說個喜歡就是那樣輕巧的事,可擱你這兒,就好像有塊千斤重的石頭壓著你了。


  哎,算啦算啦,小侯爺不是要那說書人把我說的極溫良恭順麽?那今日,我顧泣就再溫良恭順的原諒你一次吧!


  不過,”沒牽住他的那隻手迅速撇掉眼角呼之欲出的淚珠,她強裝快樂的做著鬼臉朝他,“不過,我顧泣可不會次次都原諒你的。”捂上心口,她聽得那跳的一下又一下,“我這心裏可有本小冊子,你對我的每個好,都會是我給你的一次機會。


  如今,可隻剩這最後一次了。


  若下次我問你,你再不說,那我就真的不會原諒你了。”


  話一出,她又猶豫起來,擰著眉糾結了半天,繼續道,“除非,”


  “除非什麽?”


  她想了想,鬆開了他的手,縱身躍馬而上,“除非,你再多對我好點兒啊!我不是說了麽,一個好換我的一個原諒,你也是知道的,我無理取鬧起來,揪著這個問題,我就會一日吵吵你好幾次。


  你若不再對我好點兒,那就不夠抵了。”


  “還有,”


  他未等她將要說的話說個盡,飛躍而上,坐在她的身後,手環過她的腰,握住她扯著韁繩的手,高呼一聲,“駕!”


  馬尾流星,塵土飛揚,他怕她迷了眼,一隻手悄悄撫上她的眼。


  窩在他的懷裏,眼前雖漆黑一片,可心間卻亮如明晝,嘴角漸漸泯出個花,泛著愛意蔓延上眼角,她也悄悄的抬起另外那隻被被他牽住的手,抓上他的手腕。


  “別怕,還有一會兒就到了,如果覺得困,就睡會兒,到了,我再叫醒你。”


  扒拉住他的手腕,顧泣微微點了點頭,身子也漸漸懶鬆下來。


  未幾,處睡夢中掛起笑意的顧泣,攀住他的胳膊,喃喃道,“還有,不準,不準朝旁人說喜歡……”


  他動了動被她壓的僵麻的手,眉鬆眼清裏皆是濃濃寵溺。


  馬蹄聲響了幾個時辰後終於停止。


  顧泣嫌棄的掏出繡帕,執起他的手,朝著手背狠狠一吹,塵土迷蒙瞬間迷蒙住他眼,他眯著眼皺了皺眉樂的她咯咯直笑,帕子輕拭上他眼角,“小侯爺,你這也太傻了吧!”


  “?”他一陣不解。


  她擦完眼,繼續替他擦拭著手背,粗略一拂,便是黑黢黢的一片贓汙,“嘖嘖嘖,這麽髒,小侯爺不會是替我遮了一路的塵土吧!”


  見他不回,她又說想笑又是心疼,“你是傻的麽,我睡著了眼睛自然就閉上了呀,小侯爺做什麽還要替我遮眼啊!你瞧瞧你這手,髒死了都。”


  他匆匆收回手,藏於身後,又用另一手牽過她,“沒事!”


  她跑到他身後,牽著那隻髒手,昂首道,“有事兒!”


  他又企圖收回,卻不料她牽的很緊,怕傷到她,他不敢用力,隻好隨她,“真沒事。”


  她努力的張開手,與他十指相扣,“我說有事兒,那就是有事兒,你看,”她伸了伸緊扣的手,略略難過道,“這樣如玉的手被你這黑黢黢的牽著,可真的是不配極了。”


  他用了用力,又想將手抽出,卻還是敗於心軟,“怎麽,現在,說也說不得了?不愛聽,不說就是了嘛!反正,不管是你這黑手不配我的白手,還是我顧泣配不上你南平王府小侯爺,如今,你都是要娶我,我也定要嫁你。”


  “誒誒誒,別用這樣的眼神看我啊!我顧泣可是個純情的小比丘,是經不得你這樣引誘的,逼急了我,我就,”她惦著腳,將已完美如初,再不見疤痕的臉湊近他。


  鼻尖微碰著鼻尖,唇與唇眼見著就要碰上時,她突然側臉,湊到他的耳邊,白霏的耳根早已通紅,顧泣聽到,他咽了咽口水,鬢角也不知是經熱的,還是緊張的於酷寒冬日裏染了滴汗珠,自顴骨而下,順著下頜,一路滑至喉結處。


  “小侯爺,這是,”


  “在想什麽呢!”她忽而大叫,驚的他慌張亂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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