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吃醋了
容德十二年,五月十五,風清天朗,瞧上去是連老天爺都在覺得這實在是個宜擺宴的好日子。
“不對,不對,豐晏你不能下那,快收回來。”她指著棋盤上那方從豐晏手中脫落的白子,咬了口手中酥餅邊咀嚼,邊說道。
她激動的手帶著餅渣子完美的覆上了原本光潔的棋盤麵,錢澧執棋的手半懸在空中,搖了搖頭略顯無奈的將棋子放下,指腹輕撫上她嘴角,漆黑的眸子裏滿滿皆是寵溺,他柔聲道,“這餅子又不會生了腿自己跑走,郡主怎麽就不能吃的再慢些了?這樣快,噎著嗆著可怎麽行。”
她“嘿嘿”兩聲嬉笑著,瞧著棋麵眼疾手快的就將更碎的餅渣子灑在了上麵,又掇弄身子,一個不小心沒站穩的將棋麵打混。
薑末也是一個眼疾手快將假摔的她扶住,冷冷道,“觀棋不語真君子,郡主,過了。”
豐晏也是傻眼的看向她,修長的眉漸漸成山,“郡主,薑末說的對。觀棋不語方為君子,您這非但沒不語,如今怎麽還攪了呢?天底下可沒您這樣下棋的呀!”
她穩住身子,泯了泯唇,怕了拍手上沾著的餅渣,尋了個離錢澧最近的位置坐下,又自顧自的倒了杯水,夾著水流之聲,她說,“本郡又不是什麽真君子的咯,要守什麽觀棋不語的死規定咯。”
“還有豐晏,薑末她守規矩說道本郡也就罷了,你怎麽也同她一起說道我呢?本郡,本郡可是在幫你啊!你都不知道,方才本郡若不攪了那盤棋,如今,你怕是都被懷書哥哥打的一頭的包咯~”
還未等豐晏將要說的字詞一一道出,薑末便搶了先出聲,真真是個護師姐的好師妹。
她一如的冷氣,板板正正似個木頭,“明明是郡主違規在先,怎麽還好怪上旁人了?天地之間,萬事萬物皆有規可合,有法可依,方寸之內,若無規矩,又豈成方圓?郡主此番確實是錯了。”
“哦~”她癟了癟嘴,雙手托舉著臉,伸到錢澧的麵前,濕漉漉的眼可憐兮兮的望著他,藏著暖音,糯糯道,“懷書哥哥,你看薑末,她又欺負我,你替人家好好的教訓一下她嘛,好不好?”
也不知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薑末對錢澧的態度有了質的變化,從起初藏不住忍不得的想要殺了他,到了如今,聽命的不行,仿佛是隻要他一句話,上刀山,下火海的事都能去做。
而對於這一變化,顧泣可謂是喜憂參半,喜得是她能像現在這樣,受了她一本正經的教訓就裝作了可憐樣的要他出麵指責她,將她好一頓數落,來解了自我心中不平。
憂的是,,這話本子不也說了麽,一個人待另外一個人其態度上若有了本質性的變化,那多半是喜歡上了對方,天不見多的是冤家成戀人情況發生。
她憂心忡忡了好幾天,在茶飯不思幾頓後終於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先是一頓嘲笑,嘲笑的內容此時不便多說,隻因,不用多說也猜的出,一個好好的郡主這樣怕有人搶了他,可不是用情至深了麽。
而後,他寬慰道,“薑末姑娘雖好,但在下,心已有所屬,是絕不會再留她人逗留的。”
她思及前幾日的事,笑從心起。
他撫手摸了摸她額前新添的幾縷碎發,像擼貓的皮毛般愜意道,“薑末姑娘別介意,這郡主就是這樣的個脾氣,她不是針對姑娘你的。”
“姑娘,姑娘的,叫的還真是親熱!”顧泣撇掉錢澧撫上自己額前碎發的手,撅起的嘴都能掛上了葫蘆瓶,她看他一眼,繼續道,“懷書哥哥還說對薑末沒意思,現下這算是忍不住了吧。就知道護著她,明明,我才是那個受委屈的嘛!還真是隻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了!”越說,她越覺得委屈,久了還嚶嚶嚶低泣起來。
錢澧輕刮了下她鼻尖,一個沒忍住,清笑道,“豐晏最近可是給郡主看了不少的話本子呀,這苦情樣,癡心女被負心漢辜負的戲碼日日演著的,郡主也不覺著膩?”他從豐晏手中接過替顧泣擦拭眼角的帕子,有一搭沒一搭的還不忘邊擦邊打趣她道,“就算郡主演著新鮮,可也總要考慮考慮吧看官及參與人員的想法吧!
次次如此,在下與薑末姑娘是真不知道還能合著郡主演上幾次了。”
她收起眼淚,從他手中一把拽過細枝紅梅白雪鋪就的帕子,端正著身子坐好,細究著梅花,淡淡道,“不演就不演嘛!反正本郡今日也乏了,你,”她指指向錢澧,繼續道,“你,陪我進屋裏再躺會兒唄?”
見她起身,豐晏也連忙站起,伺候其身側,低聲道,“郡主,今日可是十五!”
她點點頭,看向她很是表示讚同的道,“本郡是生了病,可這日子卻還未過糊塗,今日是十五,然後呢?”
她湊近一步,依舊低著聲道,“郡主,今兒也是王上於曌翎閣宴請滿朝文武給豔公主接風洗塵的日子。”
她抬眼望了望無邊之天,咽了咽方才演戲時殘留於眼眶中的淚珠,笑應著,“本郡知道了,可宴會不是在暮落晚間麽?現在也才未時,早的很,早的很,可以容我小睡一會兒的。”
話落,她看錢澧仍坐著沒有要動的意思,又回走過去一把拉住他胳膊,挽著邊走邊道,“行了,本郡就和這公子小憩一會會兒,保證不會耽誤那重要的宴會的。你呀,就將心眼子壓的實實的,放穩了就好。”
“郡—”
薑末走到她身邊,同樣壓著聲低低道,“師姐就放心吧,那位公子會照顧好長安郡主的。”
“師妹話裏的意思,豐晏不解。”與顧泣一樣,她也非常好奇薑末對錢澧態度大變原因。她與這師妹雖未見過幾次,但師父扈席在通與她的書信裏對她也常有描述,冷心冷清,不苟言笑,做事刻板刻眼,說的好聽些是依據依規做事,說的難聽些就是榆木腦袋,不懂變通了。
在她的印象裏,薑末就是個執拗,不願也不會輕易改變自我想法的一個人,倒是很難理解,錢澧究竟是用了什麽法子能將她想法轉變了。
她故作高深樣,意味深長道,“有些事師姐不必知道,師姐隻需明白,師父留薑末於長安府,其目的就是保護郡主,對郡主有害之人,薑末會竭力除去,而對郡主無害且有用之人,薑末也會和顏悅色相待。”
所以這一切的轉變,僅是因為,她明白了錢澧對顧泣無害?豐晏當場愣住,瞧著薑末越走越遠的身影,滿滿皆是不解。
晚霞集聚,借著滲入屋內還算柔和的光,她側臉偷瞄上一旁羅漢床上閉眼沉眠的錢澧。
顧泣居住的穗花苑裏原本隻有她睡得這一張床,她先前睡著也沒覺什麽不妥,可自那一日亭間密語後,她便染上了病,此病時好時壞,應巧程度完全取決於顧泣本人心情。
好時言語討巧,不好時,便能撒嬌耍賴使出十八般伎倆,逼得錢澧隻好應下她的一係列無理由要求。
其實,有人又會說了,他錢澧完全可以不聽呀,她撒她的嬌,他充耳不聞,她又能如何?一哭二鬧三上吊那是潑婦的行為,受用的也隻有裝著那潑婦心的癡漢子。
但後來的故事裏,種種行跡表明,他錢澧就是那個癡漢子。
所以受了顧泣一次又一次的無理取鬧,什麽喂飯了,什麽穿衣了,什麽梳發了,什麽腳痛一定要背著才會好的快了。一樣一樣,他都依了她,一句反駁的話都沒,像寵著自己孩子那般,百依百順。
獨三天後的那個雨夜,天雷轟轟,閃電於窗外“哢嚓”作響,她抱著自己的被褥枕頭,淋了雨,濕噠噠站在他門口,低垂著臉,渾身都打著寒顫,她抽噎兩下,哽咽著短短續續道,“懷書哥哥,天上在打雷,本郡很怕,能不能,能不能今晚就和公子睡一個屋內啊!”漆黑的眼,點著淚光,於燭光裏淒淒慘慘。
他經久不語,她生怕遭了拒絕,忙接道,“本郡睡覺很乖的,絕對不會打呼磨牙吵著公子不睡覺。也絕對不會,,不會,,,,”她話還沒說完整就嚶嚶嚶的哭了起來,聲音之輕落入屋外雷聲裏可忽略不計,但錢澧卻沒辦法忽略她眼角淚光,已結塊成漬,像個雪花,晶瑩剔透。
他惻隱之心泛濫卻尤記著男女授受不親,隻好柔聲哄道,“好郡主,聽在下一言,先回去好好的睡覺可以麽?如果怕可以叫薑末姑娘來陪郡主啊!”
他於今十九,對上還未行及笄禮的顧泣,在從身高的層麵上就以壓倒性的優勢取得了勝利,他躬著身,摸著她的頭,一下又一下輕揉著。
良久,她淚意洶湧,似潰堤泛濫,成股而下,吸溜了下因流淚而一並淌出的鼻涕,繼續懇求道,“公子~,本郡最怕打雷了,你就讓本郡在這待上一晚上嘛,公子瞧,本郡連被褥都自己抱來了,我曉得男女之別,也曉得公子對本郡無意,所以公子不用擔心,本郡會乖乖的睡在你屋裏的那架羅漢床上。一步,一步都不會靠近公子你的。
我,我隻是想要公子陪著嘛。這雷嚇得本郡,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