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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長安城裏的跋扈郡主

  “聽說,近日裏,長安城裏又發生了個新鮮事兒?”


  “嗯,”近天命數的老叟摸了摸下顎那開叉不得保養,雜亂又近結塊的胡須,點頭又搖頭道,“是個新鮮,也不新鮮的事兒!”


  好問的書生有些疑惑,討好似的纏著問了好久,他方慢悠悠道,“這事是新鮮,不過擱那郡主身上,一切也都不新鮮了。”


  “這話怎麽說?”書生接著問道。


  老叟撿了幾本書丟進了籮筐裏,“長安城裏的這位郡主什麽奇怪事沒做過?虐殺幾個比丘,又算的了什麽了?”


  見著老叟要離開,書生忙追上去,端著笑,從懷裏掏出個荷包,悄咪咪的塞到了他手裏。


  “誒,誒,誒,”老叟雙手直抗拒的推著,書生忙笑道,“聽老先生也講了這般久的書了,這些銀碎子就當是請老先生喝茶的吧!”


  聽著是銀碎子,老叟推搡的手便漸漸遲緩,末了,端著恭笑,將那錢袋子不著痕跡的塞到了腕袖裏,而後,又假模假樣的理了理衣服,輕“咳”了兩聲,對書生道,“老夫瞧你像是初入長安的?”


  書生笑答,“老先生銳眼。”


  “來長安做什麽?”老叟問。


  書生眯了眯眼,羞澀瀧上眉梢,“不瞞先生,小生苦讀詩書十載,現今是來趕考的。”


  “嘖,”老叟不合時宜的發了聲短噓。


  書生有些鈍惑不解,問道,“先生可是覺得小生有哪不妥?”


  他瞥了他一眼,搖了搖頭,一把背起籮筐,“十載寒窗百年功,讀書好,讀書好啊!”


  書生見他籮筐微斜,便出手幫其扶正,老叟朝他含笑一謝,丟下句,“讀書人,就是做了官啊,也千萬記得你讀的是書,當今的聖上滿腹無綸,目不識丁,不識英才,你瞅著機會可得好好進言進言啊!”


  老叟話普一落,那書生便被嚇得冷汗直竄,一個勁的朝著他使著眼色,哆哆嗦嗦,吐一句,“先生,慎言!我等普通百姓怎能妄談當今聖上。”


  “哼,”他輕哼一聲,緊了緊籮筐背帶,朝著大門口,緩步走去,書生跟了一路,在拐彎處,得了他一句,“讀書人,在長安,記著一句話,想活命,惹神惹佛都千萬不要惹那位長安郡主!”


  “長安郡主?”書生站在原地,看著越來越模糊的老叟的身影,口裏喃喃的都是四個字,長安郡主。


  這是一個信仰倍出的世道,是一個滿口道義卻能過河拆橋的時代。


  一個亂世,謊言迭出,一堵高牆,孤雁獨守,一縷青絲,半緣與君,半與佛。


  比丘庵裏長大的小郡主在還不懂,為什麽要做比丘時,就被教著,要棄小愛,成大愛。


  所以,那個男兒,被眾人棍打著,下了山,淋了場寒雨,歲月有虞,將軍的夢自此沉寂。


  所以,那個女兒,被眾人押著,絞了青絲,哭了個寒暑,腸斷含苦,閨閣的羞棄了滿城。


  那些年裏,人人皆知的故事,是比丘山的小尼丘貪了紅途,戀了凡塵,要棄佛追俗,與人潛逃。


  不尊道,不守義,是天大的不對!合該,萬棍打死,


  是她的師傅,慈悲善心,饒過了她,還準她繼承自己衣缽。


  不知道的是,那一年,她隻八歲。不知道的是,這些事裏,無人問聲,她可願?

  長安城,天朝國都,百國朝賀,繁華,更夜不休。


  長安府,長安城裏最高的府樓,九院九樓九池九廳錯立,合有九十九間房舍,取的是九九長久之意,其中構造精巧絕倫,鼎鐺玉石,數不勝數,園裏花卉也豔有四季,常有芳香越牆勾人。


  這是天朝的君王賜給她顧泣的尊榮,天朝的王,在容德九年秋時說過,他要她顧泣做這天下最尊貴的人。


  饒是王朝,也敵不得。雖然無人知是為什麽,但他卻是實實在在的做到了。


  這寵她如此的天朝君王正是蕭旭,有字,有悔,是為,蕭有悔。


  天朝立國不過十二載,十四年前,這蕭有悔還不過是逄城一趕馬小廝,取了房小妻賢良淑德,得了個女娃,和樂融融。


  後來,不知是拜了哪處的菩薩,得了個什麽發跡,小馬廝成了逄城城主的左侍衛,幾入沙場,伴秋點兵,也鏹鏹成了個打前鋒探路的小將軍,後來,逄城城主衛玨判立,於逄城,以陳為國名,自立為王後,又封了他蕭有悔為上將軍。


  於陳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也是在這一年,因著陳國的例子,南朝的天算是徹底變了樣,各地有野心有報複的節度使、藩王皆一一效仿衛玨,揭竿而起。


  在短時間的幾年裏,分南朝這塊大餅的越來越多,爭不過又說不過的陳王衛玨終於在身體的罷工下漸漸頹弱下去。


  那一年,寒雪如期而至,酷寒裏,紛紛揚揚的鋪了一層又一層,隻叫逄城的莊稼來不及瞧見來年初春的日光就一茬接著一茬死去,陳國百姓,民不聊生。


  僅短短數月,便已然屍殍遍野了。


  有餓極了的,還曾壓著心口惡心,去亂葬崗裏撿了些新鮮人肉,煮了股濃湯,自我欺騙的喝了下去,為的不過討個活。


  這事不知怎麽的就入了陳王宮裏,那已病入膏肓的,陳王衛玨的耳朵裏,據說,他普一聽這消息,便立刻昏死了過去,有能耐的良醫衣不解帶的救了整整三天才將他從鬼門關前給拉回來。


  可醒了,卻也是糊塗了,一個勁的隻直呼“國命危矣!我命危矣!”


  又據說,在陳王衛玨病逝前的那一夜,他格外清醒的叫了蕭有悔於床榻前,雙手扒拉著他,死死攥住,嗓口因久病而咯痰,吞咽了幾下發覺無用後,嗓音嘶啞的求著他,“有悔,本王今日就將陳國交給你了,你可,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護著啊!”


  話畢,他大喘著,企圖再說些什麽,卻終究沒能再緩過來,咽了氣,雙眼死死瞧著他,有人說是死不瞑目,可這一切都是他陳王衛玨親手交托給他蕭有悔的呀!


  既不是奪權,也不是篡位,而是親手所托,那,又怎麽說,是死不瞑目?

  當然,這些都是據說,是否真實,有待考究,不用考究的是,如今這天朝的王實屬幸運,於這人人搶權奪利的亂世裏,竟不費一兵一卒的,就白白得了這般偌大一個王朝。


  辰元二年,蕭有悔即位,就在所有人都悄咪咪的算計著他的一舉一動時,他改了國號,沒有延陳的國,而是改成了天朝,割據北方,與南朝隔海河相望。


  對著他的這一舉動,有替陳王衛玨心酸的,可憐他提拔托付,臨了臨了,卻是養了個白眼狼。


  也有起著性子旁座,笑看蕭有悔的天朝與崇言逯的南朝對立的。


  隻無論是哪一種,天朝的王,都安寧了整整十年。


  到容德十年時,天下分局,逐鹿初顯,淮河以北是天朝,座長安,荊州,雲州,秦州,浚州,逄城,瓏城四州三城,約莫二十萬兵馬,七十萬眾。


  南方以南朝位尊,黎國,鱒兗等諸多小國部落為輔。


  隨著這一年秋至的落葉歸根,安寧平和了十年的,天朝瓏城突然暴亂迭起,蕭有悔大怒,一隊又一隊的士兵星,夜披甲的趕到了瓏城,馬不停息的尊著他的旨意,以極其暴虐的手段壓製了這一場戰亂。


  四州三城裏那些本就對蕭有悔有意見的官吏百姓紛紛口伐筆誅,似是想通過一人一言就將這天朝的王拖下王座。


  蕭有悔是從馬廝位上起來的,心機權謀自是不能與那些讀了十數年書,大道理扯三天都不休的言官可較。


  說,說不過,聽又忍不得,所以他采取了最簡單粗暴的方式,以兵鎮壓。


  做不到讓所有說他的好,那就讓所有人都閉嘴,這不是個好法則,畢竟,好的法則是以理服人,以德配位,但這卻是最快的法則,是他的法則,也是後來,顧泣所依的法則。


  他與顧泣實在算是同一類人。


  言論聲歇後,便是災難異像頻出,蕭有悔的腦子轉不過彎兒,分不清這些災難異像裏哪些是人為的,哪些又是真正自然發生的。


  但蕭有悔身邊的謀士卻分的清,四五個謀士於一間狹小的宮殿裏,推杯換盞思考琢磨兩天,終於憋出個法子。


  道,既然如今這天象頻現,世間又紛紛將這些旨意扯到陛下身上,那倒不如,自己造個神跡再迎個聖女,好好的供著,有她做憑,也好叫那些亂嚼舌根,愛說人閑話的,都好好的閉緊了嘴。


  蕭有悔為附庸風雅,而執著扇子的手,在微微搖了搖幾下後,準了他們的提議。


  當年秋至,在一地的金紅落葉裏,他就以高於君王的儀仗,從渡雲山的渡雲庵裏迎回了她,顧泣,渡雲庵的庵主,十三歲的聖女。


  以國都的封,成了她的長安郡主,又傾萬金給她建了郡主府,同樣附著國封,提了個名字,長安府,是全長安裏最高的府樓,比之王宮還甚。


  真正的將顧泣這顆明珠拱上了天,要與日月爭輝。


  長安府裏一小座八角亭裏,有一碧玉年華的少女,懶眉輕佻,午後的日光便是瀧過漫紗而入,她也覺得有些刺眼,高舉著手,比著光這兒擋擋,那兒擋擋的,玩的不亦樂乎。


  有伺候小侍女端著水果盤子側立一旁,瞧著少女麵上帶著的純真無邪的笑,皺了皺眉,張了張口,似有話有說卻又擔憂說了可會被厭,琢磨不清裏不敢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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