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人未變

  “娘娘在寧竹閣如此無拘無束倒還尚可，若是去了別的地方可要多加小心，莫要因為調皮貪玩，傳出對娘娘不好的風言風語，被人抓到把柄。”顏陌淡淡道，眼神中帶著一絲隱隱的擔憂。


  喬久不服，她才不調皮貪玩呢，她這不是虛心求學來了嗎？


  她停止對木椅的摧殘，急忙轉移話題：“既然死去的宮娥身上的錢財會被掖庭收走，那為什麽活著的宮娥們要去罪門呢？”


  “兩種情況。一，為了情誼。二，為了衣飾。”顏陌淡淡一句。


  喬久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顏陌隻需要說半句，她便能讀懂下半句的意思了。


  所謂為了情誼，便是相好的宮娥們之間，如果有一方死去，另一方必然要告知她的家人，從她身上取一絲她的物品一齊寄回去。


  可是北陵早有規定，被刑罰的宮娥是沒有資格留下一點痕跡的。


  所以，她們隻有偷偷地去罪門，從死去的宮娥身上取一縷發絲放入信中，再從罪門偷偷地溜走，寄給她們的家人。


  所謂衣飾，就更簡單了。


  民間疾苦，桑絲難得，而皇宮等級森嚴，統一由如意館製定衣飾。


  哪怕再低等的宮娥的衣飾穿著，也比過宮外落沒的大家閨秀要好。


  宮娥人雖死，但將她們的外袍脫下，隻留內衣，再清洗一番，售往宮外，可是一筆不小的收入，抵得上每月的例銀了。


  叮鈴鈴。


  顏陌放置在寧竹閣的機關又在丁然作響，看來是有人來尋他。


  顏陌清淺一笑：“不是來找顏陌的，而是來找娘娘您的。”


  顏陌好似總能未卜先知，沒有什麽是他不知道的事。


  果然，門外響起一聲溫婉的聲音：“可是傾妃娘娘回來了？”


  喬久推開門，正是惠成殿的掌事姑姑——引溫。


  多日不見，引溫憔悴不少，顴骨微微突出，看來喬久離宮的這幾日，她沒少為惠成殿的事操心。


  “方才奴婢偶然間看到顏陌先生身後跟了一位臉帶烏黑麵紗的女子，實在麵善得緊，心想會不會是娘娘，所以過來問一問，沒想到真的是娘娘您回來了。”


  引溫欣慰地笑道，眉目中盡是柔和。


  “走之前藥房被閔校尉砸了個細碎，如今可置辦齊全了？”喬久問。


  “娘娘一直未歸，奴婢不敢私自采辦。”引溫道。


  喬久點點頭：“那今日便將藥房重新規製整齊罷，我答應過你，一個月的時間，要讓你可以診治病患，了你心願的。”


  再者，她也需要藥房研製解藥，一是為了罪門彌漫的疫症，二是為日後謀一條退路。


  而一下子空蕩蕩的寧竹閣內，頓時隻剩下顏陌和此刻進屋的藥童兩人。


  那藥童麵色不鬱，像是憋了一肚子話在心口，沒辦法說出來的委屈樣，做什麽都帶著一股哀傷的怨氣。


  “有話就說。”顏陌輕輕說出這四個字。


  這下藥童終於打開了話匣子：“公子您為何不走？多好的機會啊！這麽多年您悉心打理和掖庭那邊的關係，不就是為了早日出宮麽？如今您得到暗閣的鼎力相助，終於有機會能夠離開這個牢籠，為什麽不走！”


  藥童一口氣沒說完，又連連說道：“我真的不明白，旁人無可厚非，可您素來是果斷決然的，怎麽也會這般猶豫不決，拖拖拉拉的。別的時候也就罷了，如今正是東臨襄王上位太子，他這一登位，必然會向北陵參您一本，到時候您肯定會被重點監視，想走也走不了。”


  那藥童越說越氣，越說越傷心，眼角流下住不住的淚水，抽泣道：“您怎麽會這般優柔寡斷了呢？等到參本送到，您別提走了，就連活下來都無比艱難，我們在北陵這幾年，吃著嗟來之食，背負著全東臨的罵名，受盡北陵人的嘲笑白眼，難道就要這樣塵埃落定麽？您是心懷天下的人，您不能止步在這裏啊！”


  “我無軟肋，自然無人可傷我，何須擔心。”


  顏陌的話音很輕，很堅定。


  可是藥童知道，他在騙自己。


  他明明有了軟肋，有了脆弱。


  他會因為一個人笑而笑，為一個人哭而哭，他看得見他的腿酸，更看得見她的心痛。


  可是為了一個人留下，真的值得嗎？

  藥童用質問的眼神盯著顏陌，隻見顏陌輕輕點了點頭，仿佛看透了藥童的心思，他輕緩地念出兩個字：“值得。”


  果然，沒有什麽是顏陌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