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化紅塵
今天，天氣格外的好。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安城的太陽，總是那般和洵，如同一個溫柔的少女，輕撫著黔中大地。
城西，那是一片湖水，在群山的環繞之中，恬靜怡人。
在陽光的映照之下，在輕風的浮動中，那片湖水，波光粼粼，它，宛若在做一池春夢，風情萬種，無時無刻都吸引著四方來人。
湖畔上，人很多，歡聲笑語。
更有婀娜多姿的少婦，一身泳裝，在湖中歡暢。
一輛出租車緩緩而來，從兩山之間，一條彎彎曲曲的瀝青路，進入湖畔，環繞而行。
不多時，出租車在一座山腳下，停了下來。
“到家了！”車裏，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
車門打開，兩道倩影，從中走出來。
“呀，好漂亮！”陳曦驚呼，指著湖光山色。
這裏，與城中，截然不同。
城裏亂，而這裏，在群山之中，宛若一個世外桃源。
望著湖畔上的人群，其樂融融，陳曦不由得笑了。
這個世界，真的有兩麵。
在這裏，一切都那麽平和，沒有打殺，沒有紛爭，更沒有人在這裏打殘疾人。
陳曦的心神，不由得一鬆。
她喜歡這裏。
“這是西水庫！”許清說道，“這裏沒有開發，來的人雖多，但沒有什麽利益衝突，自然就沒有紛爭了！”
“老師，這裏真美！”陳曦說道。
“看，我家在那裏！”指著半山腰上的一棟小樓，許清說道。
那是一棟三層小樓，樓前，是一個小院，其中，種滿各種果樹，綠茵成林。
“我們走！”她拉著她的手，兩道倩影，沿著一條石梯路，往山上走去。
不多時，兩人來到小樓前。
“哇！”陳曦撐開雙手，俯瞰山川大地。
她閉上眼睛，深深呼吸，而後，緩緩睜開。
這時，她原本略微蒼白的臉上，開始變得紅暈起來。
其中的煩躁之氣，隨著她的呼吸，一掃而空。
“果然是站得高，看得遠，從這裏看，與山腳下感受完全不同！”
從這裏望去，那片湖水，不再是波光粼粼，反而變得很是安靜，如同一麵光滑的鏡子，沒有一絲波瀾。
它，仿若是一個絕代傾城的女人，絕世而獨立。藍天白雲之下，在這群山之中，它，獨自品味屬於自己的孤獨。
“咦？”忽然，陳曦指著不遠處的一座山，問道，“老師，這裏到處都有人家，為什麽那座山沒有？”
“那是一片墳地，太陽也是從那個地方落下的！”許清隨口說道。
“哦！”陳曦輕輕點頭。
“走，我們回家！”許清笑道，拉著陳曦的手，走進小院中。
“老師，這些果樹，是你載的嗎？”陳曦問道。
“我常年不在家！”許清搖頭，苦笑道，“這是我母親載種的，你看那棵桃樹，是她自己嫁接的，那棵李子，移栽過來的時候，還是小樹苗呢，都好多年了！”
“呀，我要見到奶奶了！”陳曦歡呼起來，鬆開許清的手，邁步跑進房裏。
“奶奶，奶奶，小曦來啦！”陳曦呼喊道。
然而，下一刻，她嬌小的身影，僵在原地，她停止呼喊。
她看到，神壇上，掛著一張照片。
那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安靜而慈祥。
“母親一年前就過世了！”許清來到陳曦身後，歎道。
“老師，你怎麽不和我說一聲？”陳曦的目光，黯然起來，“你經常寫信給我，不是說奶奶一直很好嗎？”
“她走得很安詳，這是喜喪，別太過於悲傷！”許清輕聲說道，“還好，我回來得早，能在母親身邊盡孝兩年，老人是帶著笑容走的！”
陳曦望著那張照片，走上前去，點燃一炷香，恭恭敬敬，鞠了一個躬。
而後，一陣沉默。
“別多想了，走，我帶你去看一樣好東西！”看著陳曦沒有說話，許清再次拉起陳曦的手，往二樓走去。
“什麽好東西？”陳曦問道。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兩人來到一個房間門口，看著陳曦一臉期待之色，許清輕笑一聲，推開房門。
“哇！”一時間，陳曦的臉上，露出驚喜之色。
那是一架鋼琴，擺放在房裏。
它很安靜，猶如一個羞澀的少女，含苞欲放，在等著戀人的撫慰。
“這是我的一個外國朋友給我淘到的，運氣好，十九世紀留下來的！”許清說道，“這三年來，我很少彈琴了……”
“老師還想著他麽？”陳曦輕聲問道。
“想！”許清的臉頰，蕩起一抹酸澀，“所以，我不敢碰琴，一碰就會特別思念他，睹物思人呐，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天天練琴！”
“老師……都這麽多年了！”看著許清，陳曦心裏苦澀，卻不知如何勸慰。
她很想說，老師應該過新的生活，要往前看，可是，她說不出口。
這些，老師何嚐不明白？
然而，感情是沒法控製的。
“這樣挺好的！”許清輕笑起來，“一個人，無拘無束，看著那些孩子，一天天的成長，我也高興，我很喜歡這份工作……在街上，你看到了，多亂，根本原因，就是教育的問題，隻希望下一代人，不是這樣的了！”
“老師說的沒錯，這裏，更需要你！”陳曦輕輕頷首。
她何嚐聽不出來，老師是想忘我地工作，以此來壓製心中的那份情感與思念。
然而，感情的事情，說不清道不明，有時候，你越壓製，它越是濃烈，如同一壇美酒，香辣參半。
“去吧，三年沒聽你彈琴了，老師想聽聽！”許清說道，岔開話題。
陳曦動了，蓮步姍姍，走到鋼琴旁。
她，盈盈坐下。
她的手，輕輕地撫在琴鍵上，卻在刹那間，她的心，一下子安靜了。
她，回到了她的世界裏，此時此刻，她猶如一個人間的精靈，不染塵埃。
今天經曆的一幕幕，湧上心頭，卻如煙如霧一般，在漸漸飄散。
她的心，變得心如止水。
“當！”她的手指，終於動了，輕按在琴鍵上。
這時，她平靜的心，再次起伏不定起來。
她的手指，很是緩，很是柔，開始在琴鍵上舞動。
淒美的旋律響起，伴隨著輕風，回蕩在屋中。
陳曦低聲唱了起來。
“昔別涼山，千裏迢迢相望。
群山萬重，道不及一聲珍重。
重逢黔中，百米殺聲正濃。
誰是罪人？捋不清恩怨情仇。
揮一曲……數不盡世事滄桑！
弄一舞……掩不住人間妖嬈！
化紅塵，隻為一池春水，鳥語花香……”
“當當當！”陳曦的手指，忽然加速，變得急驟，宛如狂風暴雨，漸漸地，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的節奏，又緩沉下來。
“化紅塵，隻為一池春水，鳥語花香……”
陳曦的低唱聲緩緩落下，琴聲，也隨之停止。
忽然之間，整個房間，安靜了。
許清站在門口，看著那道嬌柔的背影，美眸驚詫。
這，還是那個小丫頭麽？
她，實在太完美了，這首曲子，這歌詞，她從未聽過。
而且，她聽得出來，還有瑕疵，這首歌，並不完美。
完美的是坐在鋼琴前的那個人，她的彈奏，完美無暇，彌補了這點瑕疵。
更重要的是，她彈唱時，傾注了太多感情。
這首歌，承載的不隻是一縷相思，還有希望。
這首歌，仿若是為自己所創一般，讓她心裏顫動。
“化紅塵，隻為一池春水，鳥語花香……”許清喃喃低語，“小曦，這首歌，誰寫的？你嗎？”
“許久不見老師了，不知道彈什麽，想著想著，即興彈奏，隨心隨意就彈唱出來了，偶有所得！”驀然回首，陳曦嫣然一笑。
“即興……”許清驚呼，望著陳曦，目光裏，異彩連連。
這就是說，這首歌，是她臨時發揮，剛摸到鋼琴，就創作出來了。
“這孩子，是在勸導我麽？”許清想道。
“老師，我有點困了！”陳曦起身，來到許清身邊。
“諾！隔壁這個房間，你自己去！來這裏，當是自己的家！”許清指著一個房間，說道。
“好的！”陳曦點頭，邁開腳步。
“天之驕女！”望著陳曦的背影，許清喃喃自語。
而後，她來到鋼琴旁許久，許久，她伸出手來，從琴鍵上劃過。
“曦丫頭勸我放下……我，該放下麽？”
許清坐下來，她的手，輕輕一按。
“當……”
隨著一道琴聲響起，許清的眼睛，閃過一抹痛苦之色，她閉上眼睛，開始彈奏起來。
隔壁房間，陳曦聽到琴聲，忽然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