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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最可愛的人

  “許……許老師出事了!”


  “什麽?”


  陳曦驚恐,隻覺得腦袋一陣轟鳴,嬌小的身影,踉蹌後退。


  這簡直是晴天霹靂!


  許老師是誰?


  整個蒙彝鎮中小學,隻有一個許老師,許清!

  那是她的啟蒙恩師,恩情重於山,她的恩師,出事了。


  回來的路上,她心裏一直強烈不安,卻找不到源頭在哪裏。


  原來,是老師出事了。


  “她……她現在在哪裏?”陳曦顫聲問道,“她到底出什麽事了?玲姐,你別嚇我!”


  “不,我說錯了,是我們班主任,袁海,袁老師!”


  鍾玲滿眼淚花,哭道,“我們班有個同學,周五沒有來上課,趁周末時間,袁老師去做家訪,他……他被殺了,被捅了三刀,嗚嗚嗚!”


  “袁老師……”陳曦臉色慘白,沒有一絲血色。


  鍾玲口中的袁老師,袁海,不正是許老師的未婚夫麽?

  他們的愛情,一直傳為佳話。


  這對戀人,雖然沒有領結婚證,但一直是整個蒙彝鎮的神仙眷侶。


  他們都是高材生,博學多才,卻毅然放棄大城市優越的條件,跑到窮鄉僻壤來支教。


  來到這裏,他們沒有領過一分工資,反而,自掏腰包,資助很多貧困學生。


  而且,凡事都親力親為,對每個學生都非常有耐心,特別是某些心理有問題的學生,他們都會親自上門做工作。


  他們,走遍大涼山的每一寸土地,隻為,每個孩子,都能有學上,能夠接受教育。


  他們,是這個鎮上,最可愛的人,最可敬的人。


  為了學生,他們甚至,連結婚的錢都掏出去了,連一場婚禮都沒有。


  這是何等的大公無私。


  他們,把所有的熱情,所有的汗水,都灑遍了涼山大地。


  而今,那個最可愛,最可敬的人,死了。


  做一次家訪,被人捅了三刀,死了!

  這是何等的悲涼。


  一個人死了,另一個人,又是何等的悲痛欲絕。


  這對許清來說,是何等沉重的打擊。


  她的家,在黔中大地,在遙遠的安城,為了他的一腔熱血,她毅然決然,跟著他,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盡心盡力,而今,他死了,她怎能接受?


  “許老師……”陳曦心裏發堵,仿若被一塊大石壓住心口,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為她的恩師,感到悲哀。


  兩行清淚,晶瑩剔透,奪眶而出,順著她的臉頰,悄然而下,落在黑暗中,落在塵埃裏。


  “袁老師怎麽死的?”陳曦顫聲問道。


  她想了解內情,不能這麽不明不白的死了。


  她要找秦貞姐,偵破此案,為老師討個公道。


  “被人販子殺死的!”


  鍾玲說道,眼淚卻不停地流,“我們那個同學,父母都不在家,出門打工了,隻剩下一個奶奶……袁老師去時,正好發現……發現兩個人販子準備將我們同學拐走,袁老師為了救人,上前製止,被,被捅了好幾刀,嗚嗚嗚……死了,當場就死了!”


  “人、販、子!”陳曦咬牙,一字一頓。


  她第一次這麽恨一個人,從未這麽恨一個人。


  多好的人呐,那些人心腸怎麽這麽狠,怎麽能下得起手。


  “他們人呢?”陳曦問道。


  “被抓了!”鍾玲說道,“案發時,有人看見,吆喝全村人,將人一並抓了,那兩個人販子被打得半死,可是,可是……袁老師再也活不過來了!”


  “你們同學呢?”陳曦再次問道。


  “在醫院搶救,他也被捅了一刀……要不是袁老師……”鍾玲說著說著,說不下去了,泣不成聲。


  風,繼續吹,很凶,很猛,不斷地拍打著窗,那萎靡不振的窗簾,被風肆掠,噗噗噗的響,與鍾玲的哭聲交織在一起,猶如一曲蕭瑟悲歌,冰冷而淒涼。


  陳曦站在房中央,久久無言。


  她現在,也是心痛如刀攪,她能怎麽辦?能怎麽說?

  凶手已經落網,心裏,隻餘悲傷。


  她為袁老師而悲傷。


  她為許老師而悲傷。


  她也為,整個涼山大地而悲傷。


  他們,失去了最可愛的人。


  “老師們,同學們都去袁老師家了……”許久,鍾玲說道,“許老師一直跪著,跪在袁老師的棺材旁便,她一直不說話,沒人說得動她……大家知道你和許老師最親近,叫我在這裏等你……”


  “我們走……”


  夜,漆黑入墨,伸手不見五指,讓人恐慌。


  兩個小女孩,牽著手,在彎彎曲曲的泥巴路上奔跑。


  夜色,不能擋住她們的腳步,這裏,她們太熟悉了。


  此時此刻,她們隻想,去看看,那個最可敬可愛的人,最後一眼。


  風蕭蕭兮,冰冷而淒厲,吹亂了她們的長發。


  轉過一道彎,她們的眼前,一座半山腰上,那裏,燈光點點。


  那是一層瓦房,破敗而滄桑。


  房周圍,是一片竹林,還簇擁著一團團薔薇花,在房四周,極盡綻放。


  此時此刻,房周圍,紛紛攘攘。


  特別是門前的小院,已經站滿了人群。


  所有人,都紛紛往堂屋中張望,每個人的臉上,都很是悲傷。


  這些人,有老師,有學生,有鎮上的人。


  屋中,靈堂下,那裏,有一口棺材。


  棺材裏,躺著一個青年,他仿若睡著了,安靜,祥和。


  棺材周圍,布滿了鮮花。


  棺材旁,左側,有一個女人,年芳三十,溫婉可人。


  然而,昏黃的燈光下,她的臉,格外蒼白。


  她一身孝裝,跪在那裏,一言不發。


  每當,有人上前上香,鞠躬之後,她便木然地磕頭回禮。


  她是許清,她跪在這裏,很久了。


  以死者家屬的身份,以死者妻子的身份,跪在這裏。


  跪在這裏的,隻有她一個人。


  這是袁海的家,也是她的家。


  袁海父母早故,這個家,隻剩下她一個人了。


  她是袁海唯一家屬。


  他們雖然沒有正式結婚,但所有人都認可,她,是他的妻子。


  他們夫妻,把所有的心血,都付諸於教育事業,為這塊大地上,拋頭顱灑熱血。


  他們,甚至沒有機會結婚,連一個孩子,也不曾留下。


  而今,袁海走了,這個家,隻剩她許清一人,這是何等的悲涼。


  盡管,來的人很多,絡繹不絕,然而,她的心,已經沉寂如水,她甚至,沒有一滴眼淚。


  她太過悲傷了,悲傷得……連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然而,她的心,是何等的悲痛欲絕,她的心,在流血。


  她的希望,似乎,也隨著那個人的逝去,而終滅了。


  此時此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做一個妻子的本分,為他送喪。


  鎮長也來了,神情肅穆,為袁海送上一束鮮花。


  他親自提字:正義不死,浩氣長存,致敬,最可愛的人。


  他想安撫許清一番,無果之後,悲歎一聲,轉身而去。


  “袁老師……”


  正在這時,一道清脆的聲音傳來。


  堂屋中,人們紛紛往門口望去。


  許清,也在此時此刻,睜開眼睛。


  這是一個小女孩,清麗脫俗,長發披肩,她腳步踉蹌,一步步走進到靈堂。


  陳曦來了,落寞而悲傷。


  她點燃一注香,恭恭敬敬,鞠了三個躬,而後,把香插進香爐中。


  她看著棺中人,心裏發堵,終於忍不住,眼淚脫眶而出。


  她喃喃自語。


  “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


  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


  有的人,騎在人民頭上:“嗬,我多偉大!”


  有的人,俯下身子給人民當牛馬。


  有的人,把名字刻入石頭,想“不朽”;

  有的人,情願作野草,等著地下的火燒。


  有的人,他活著別人就不能活;

  有的人,他活著為了多數人更好地活。


  騎在人民頭上的。人民把他摔垮;

  給人民作牛馬的,人民永遠記住他!

  把名字刻入石頭的,名字比屍首爛得更早;


  隻要春風吹到的地方,到處是青青的野草。


  他活著別人就不能活的人,他的下場可以看到;


  他活著為了多數人更好地活著的人,群眾把他抬舉得很高,很高……”


  “嗚嗚嗚!”隨著陳曦話音剛落,堂屋中,哭聲一片。


  這裏,多是老師和學生。


  “小曦!”許清抬起頭來,眼淚滑落而下。


  她也哭了,她也哭了!

  “許老師,嗚嗚嗚!”陳曦撲倒許清懷裏,兩人身影,在靈堂下,痛聲大哭。


  “砰!砰!砰!”


  有沉重的腳步聲接近。


  這是兩道倩影,一高一矮。


  高者,英姿颯爽。


  矮者,辮子飛揚。


  她們來到靈堂下,上了一注香,深深地,看了棺中人一眼,沉默許久,許久,滿懷悲傷離去。


  “秦貞姐,秦楓姐!”陳曦望著那兩道背影,喃喃低語。


  “小曦,認識她們?”許清問道。


  “嗯!”陳曦點頭,“她們是縣裏的,我剛從縣裏來,就是她們送我來的!”


  “小曦,快去幫我招呼她們!”許清說道,“無論如何,不能失了禮數!”


  “可是……”陳曦猶豫,她要在這裏陪著恩師。


  “快去!”


  許清說道,望著那口棺材,目露深情,“我要在這裏陪著他,不能離開,你快去,幫我招待她們!而且你必須得早點休息,明天,你還有課!”


  “我不!”陳曦搖頭。


  “丫頭,聽話!”許清撫著陳曦的臉,“放心,我沒事,他是為了他的事業而犧牲,死得光榮,我會沒事的!”


  “嗯!”


  陳曦輕輕點頭,走出堂屋,往那兩道倩影追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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