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離開成都
“今晚，暫時睡這裏，丫頭，喜歡嗎？”
這是派出所附近的一家賓館，寬敞明亮，一個洗浴間，三張床。
陳曦三人，出派出所後，徑直來到這裏。
女警對陳曦笑著說道，她看著陳曦，眼睛裏，毫不掩飾歡喜之色。
這丫頭，聰明伶俐，懂事乖巧，實在太讓人喜歡了。
一想到自家的妹子，桀驁不馴，她不由得頭疼起來。
“喜歡！”陳曦輕聲說道，臉上掛著甜美的笑容，“比我的房間大多了，什麽都有！”
“快把書包放下，背了一天了！”陳蓉笑著說道，而後，轉過頭來，“謝謝費心了，還不知道妹妹怎麽稱呼呢！”
“我叫秦貞！”女警說道，“來成都工作快六年了！”
“呀，秦姐姐，你真厲害！”陳曦讚道。
“我有什麽厲害了，做好本質工作而已！”
秦貞搖頭，“丫頭，快去洗個澡，就早點休息，折騰了一晚上，累了吧！”
“不累！”陳曦說道，“在家這個時候，我還幫阿媽捶草呢！”
“捶草？”秦貞不解。
“就是打草鞋！”
陳蓉解釋道，看著陳曦，滿是溺愛之色，“家裏條件不好，我嫂子打草鞋到鄉集上去賣，那穀草，需要抽筋出來，然後噴水，捶過才結實幹練，這樣打出來的草鞋才牢固軟合！”
“這丫頭，真命苦！”陳蓉苦笑，“我哥我嫂子不讓她做這些事的，但她一直堅持，今天還偷偷一個人上山去采藥，摔倒了，卡在樹椏上了，一隻老虎救了她……嚇得我哥和我嫂子……”
“老虎救了她？”秦貞驚疑。
“小花很乖啦！”
陳曦說道，大眼睛不停地撲閃著，“是它駝我下山的！”
“你是說，那隻老虎不但救了你，你還騎著它下山？”秦貞問道，滿臉不可思議。
“是啊！”陳曦眼睛清澈無比。
她感覺很是奇怪，這有什麽大不了的，怎麽一說起這事，每個人都這樣的表情？
姑姑也是，這個秦姐姐也是，她還是人民警察呢，見多識廣，有啥子大驚小怪的。
“嘶！”秦貞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她確定，這丫頭說的是真的。
老虎能騎麽？還是一隻野生虎，可不是動物園關注的那種病殃殃的老虎，就算是那種，誰敢輕易摸一下？
那隻老虎不但救了她，她還騎著它下山。
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然而，她不得不相信。
這丫頭，不像是愛說謊的人，她姑姑都這麽說了，不會錯，是真的！
這根本不是常理能解釋的事情，如果非得找一個理由，那隻能說，這丫頭，是天之嬌女，竟然連猛獸大蟲都不忍傷害她。
難怪，那瘋丫頭會對她一直讚不絕口。
連老虎都親近她，更何況是人？
這丫頭，有與生俱來的親和力，走到哪裏，都讓人忍不住喜歡。
“沒聽說過大涼山有虎啊！”秦貞說道。
“我也沒見過……”
陳蓉說道，“最近半年才出現的，應該是從外地轉去的，聽我哥說，每次這丫頭一出門，就會聽到山林有虎嘯聲，好像，它像是為了守護她而來一樣，今天，村裏的人，還是第一次見！”
“當時她騎著老虎在河邊喝水，不知道嚇壞了多少人……”
“不得了，不得了！”
秦貞不知道說什麽好了，“這丫頭，以後必定有大出息，要是我家瘋丫頭像她就好了！”
“我洗澡去了！”陳曦臉紅撲撲的，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一瞬間，跑進洗浴間裏。
“聽姐姐說，你是教師？”秦貞問道。
“是呀，以前就在教中學！”陳蓉苦笑，“最近在醫院，索性就辭職了，準備去北川教書！”
“真好！”秦貞嫣然一笑。
“你做警察，才真的了不起！”陳蓉說，“女孩子選擇這個職業的人，不多，這需要很大的勇氣！”
“我家妹子，天天嘲諷我，說我沒出息！”秦貞苦澀道，“她說我為人刻板，滿嘴的大道理，她不喜歡我做這個，但我喜歡做呀，很好的！”
“做這行，很危險！”陳蓉說道，“她是擔心你，而且你應該清楚，現在這風氣，很不好！很多人很排斥公安人員……”
“在所難免的，這世上，有黑就有白！”
秦貞說道，“很多人說，我們破不了大案重案，隻會看人辦事，隻會在老百姓麵前耀武揚威！”
“現在好多了！”陳蓉說道，“隻要一心一意辦事情，人們總會改觀的，那趙所長，人不錯，跟著他，你一定會大有作為！”
“他倒是通情達理，這次終於給我放了一個長假，我一年多沒有回家了，還好，家裏裝了電話，能隨時聯係……”
“聽趙所長說，秦楓姐在家鬧事情了，到時候，我和秦貞姐去看看她！”這時，陳曦從洗浴間有出來。
她著一件寬鬆的睡袍，甩了長發，猶如一個小仙女一般，不染塵埃，靈動而可愛。
“丫頭，洗好了？”陳蓉上前，把她抱在懷裏，拿出梳子，給她梳頭發。
“這頭發，真漂亮！”陳蓉笑道。
“小曦，你真想去看我家瘋丫頭？”秦貞問道
“你去也好，看她還好不好意思胡鬧！”
“秦楓姐不是這樣的了！”陳曦說道，“她隻是想做自己喜歡的事！”
“我以後，我要像她一樣，但願，能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陳曦說著，打開自己的書包，從中拿出一本書來，躺在床上，“秦貞姐，姑姑，我看書了！”
“你這樣對眼睛不好！”陳蓉說道。
“習慣了，就看一會兒！”陳蓉打開書本，默默地看起書來。
“呃！”
秦貞和陳蓉對視一眼，不由得一愣，而後，默不作聲了，整個房間，一下子安靜下來。
風，輕輕地吹。
那窗前，窗簾輕輕地浮動。
此夜，溫柔。
漸漸地，窗邊那張床上，那道嬌小的身影，抱著書，緩緩閉上眼睛。
“大哥哥……”
陳曦做了一個夢。
她看到一個背影，蒼涼而蕭瑟，他，背著吉他，獨自一人，在江邊行走。
不由得地，她鼻子一酸。
她很想哭。
那道背影，好孤獨。
好像全世界，隻剩下他一個人一般。
“大哥哥，我認得你！”陳曦呼喊。
然而，那道身影，仿若沒有聽到她的話一般，依然往前行走。
陳曦低下頭來，悵然若失。
一時之間，她發現，她長大了。
她變成了一個十三四歲的姑娘，她的長發，已然垂腰，迎風而動，飄逸絕倫。
她再次抬起頭來，那道孤獨的背影，卻漸行漸遠。
不知為何，她很是心慌意亂，她邁開腳步，往那道背影，追了上去。
“大哥哥，這是哪裏，我迷路了！”陳曦再次喊道。
“呼！”一縷江風拂過，吹亂了她的長發。
卻在這時，前麵那道身影，停住了腳步。
他驀然回首，殘陽的餘暉下，他臉上的疤，格外的紅。
“這是鬆花江！”他開口，咧嘴一笑。
“鬆花江？”陳曦一驚，再次抬起頭來，然而，那道背影，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大哥哥！”
陳曦呼喊，突然，睜開眼睛。
一時間，她愣住了，她在一張床上。
此時，已然天光大亮，有一縷晨光，透過窗，照在她臉上，她的臉，也是紅撲撲的，猶如那一縷朝霞，格外好看。
“怎麽了，小曦，做噩夢了嗎？”陳蓉穿戴整齊，來到陳曦床邊，緊張問道。
“沒有！”陳曦搖頭。
然而，那個夢，太真實了，一直在她腦海裏盤旋。
她依然看不清他的臉，隻記得，他臉上的那個疤。
他沒有變，依然十五六歲那般大，但，他好像不認得她了。
難道，真實的他，此時此刻，就在鬆花江麽？
陳曦用力甩甩頭，不由得苦笑起來。
一個夢而已，豈能當真？
“姑姑，幾點了？”陳曦問道。
“八點了！”陳蓉笑著說道，“你父親和姑父就在樓下呢，我們起床的時候，看你睡得正香，所以沒打擾你，快起床，昨晚那兩個人已經抓到了，我們去認人，然後回家！”
“姑姑，你要和我們一起回家嗎？”陳曦驚喜，拉著陳蓉的手。
“不！”陳蓉搖頭，“我還得住院一段時間！”
“這樣……”陳曦失落。
“放心，姑姑有空會去看你的！”撫著陳曦的頭，陳蓉說道，“你有事，也可以打我呼機，我會及時回你電話的，有時間了，來看姑姑！”
“就這樣離開成都了！”陳曦悶悶不樂。
在夢中，那個大哥哥不見了。
現在，她又要離開姑姑了。
此一別，什麽時候才能再見？
北川，真的好遠，好遠。
至少對她來說，遠在天涯。
“傻丫頭，又不是見不著了！”陳蓉笑著說道，心裏不由得暗歎一聲。
自從她來到成都後，和陳曦一直聚少離多，這丫頭，從小一直跟著自己，她不是舍不得離開成都，而是舍不得自己。
“我換下衣服！”忽然，陳曦展顏一笑，走進洗浴間。
“咯咯咯，你還害怕我看呀！”陳蓉喊道。
“沒有啦！”洗浴間裏，傳來陳曦的聲音，猶如一隻百靈鳥，清脆而動聽。
不多時，房門打開，一道倩影，亭亭玉立，站在陳蓉麵前。
“喲喲，特意打扮一下，給誰看呢？”陳蓉輕捏著陳曦的鼻子，取笑道。
“不理你了！”陳曦臉色一紅，跺跺腳，化成一陣清風，跑出房門。
“丫頭，等等我，你還沒說，給誰看呢！咯咯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