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狗東西
今晨，天氣格外的好。
萬裏無雲，天高氣爽。
大涼山，蒙彝鎮，一棟樓房，一個房間裏，有鋼琴聲在回蕩。
有人在唱，一路順風，她的聲音，清脆而動人。
隨著一雙纖手緩緩落下，一曲終了，餘下的，是一一聲久久的歎息。
這是一個小女孩，十三四歲大，清麗脫俗，亭亭玉立。
她坐在鋼琴邊，猶如一株美麗的藍蓮花，嫻靜而高雅。
她的美，在於她的眼睛，其中，猶如容納了億萬星辰，熠熠生輝。
那裏麵，仿若有一個美麗的世界，鳥語花香，其樂融融。
有人推門而入，她驀然回首，微微一笑，霎時間，整個房間，隨著她的一顰一笑，也變得溫柔起來。
那是迷路的風，猶如找到了方向，在輕輕撩動著那塊藍色的窗簾。
“小曦，你彈得真好聽！整個學校，都聽到了呢！”
開口的，是一個少女，十五六歲大，明豔動人，她來到鋼琴邊，淺淺一笑。
“不知不覺，三年過去了，我十四歲了，也小學畢業了！”陳曦卷起一縷秀發，別在耳後，“今天過後，大家就各奔東西了，我隻能，祝大家一路順風！”
“咯咯咯，你呀，是在想許老師吧！”
鍾玲拉著陳曦的手，“我要是有你成績這麽好就好了，你樣樣都懂，我複讀了一年初三，成績還沒出來，都不敢回家！”
“我們都放假了，成績還沒出來嗎？”陳曦問道。
“你猜！”鍾玲俏皮一笑，眼睛不停地轉動著。
“看你這樣子，一定是考得好成績了！”陳曦笑著說道。
“真無趣！”鍾玲嘟著嘴巴，瞪了陳曦一眼，“什麽都瞞不過你，小曦，我說，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怎麽覺得，你才是姐姐呀，明明我比你大好幾歲，但感覺，你懂的比我的多……”
“無論怎樣，我們都是好姐妹，不是麽？”陳曦說道，“告訴我，考了多少分，考了哪所高中？”
“咯咯咯！”鍾玲高興起來，“你再猜猜？”
“不會是成都七中吧！”思索片刻，陳曦說道。
去年，鍾玲報考的，就是成都七中。
那是成都名校，錄取條件格外的高，而且，在涼山一帶，名額很少，鍾玲成績不差，在班上，也是名列前茅，卻因為體育，少了幾分，遺憾落榜。
“又被你猜中了，咯咯咯！”鍾玲歡呼起來，“小曦，我下個月，就去成都了！”
“恭喜玲姐！”陳曦誠聲道喝。
“可是……”鍾玲開始不舍起來，“我去成都，再也難得見你了！”
“我也會去的，三年後！”陳曦說道。
“可是……”鍾玲說道，“你去的時候，我也高中畢業了，又要分開了！”
“姐，無論身在哪裏，隻要想著對方，都沒關係的！”陳曦笑道，“我們保持聯係就是了，有時間，我也去成都看你！”
“真的？”鍾玲驚喜。
“嗯！”陳曦輕輕頷首。
“哦，差點忘了！”鍾玲忽然說道，“校長要見你！”
“校長，他見我幹嘛？”陳曦一愣。
“誰知道呢，叫我來找你，說有重要事情！”鍾玲說道。
“好，那我去一趟！”陳曦起身，往門口走去。
“小曦，我今天就回家了！我老爸開車來接我了，就在學校門口！”陳曦剛到門口，鍾玲喊道。
“是麽，這麽快？”陳曦頓足，眼神黯然起來。
又是一個分別的季節，她心裏萬分不舍。
還記得，三年前，有一個人，也是這般和她說，她要走了。
陳曦甚至不敢送她，她怕忍不住悲傷，隻能躲在走廊上，望著那道背影，拉著行李，漸行漸遠。
現在，她最好的朋友，也將離開了。
悄然擦去眼角的晶瑩，陳曦回頭，展顏一笑。
“姐，祝你一路順風！”
“嗯，你去吧，我練一會兒琴！”鍾玲說道。
“嗯！”陳曦點頭，邁開腳步。
“姐，珍重！”陳曦在心裏，輕聲說道，她的背影，漸漸地，消失在鍾玲眼中。
“曦丫頭，你要好好的呀！”鋼琴邊，鍾玲喃喃自語，兩行清淚，滑落而下。
“其實，我還是沒考上七中！我也不會去成都，爸爸不上我上學了，而是讓我嫁人，那車，也不是我老爸的，而是我那個所謂的男朋友，他比我大二十歲……丫頭，你一定……一定要好好的呀，別走我的老路，我相信，你一定走得很遠，替姐姐去看看這個世界！”
話音剛落，鍾玲起身，狂奔到學校門口，來到一輛豪華的寶馬車旁，她回頭，深深地，望了教學樓一眼，而後，鑽進車裏。
黑色的寶馬車揚長而去，隻留下，一地灰塵。
“姐，你也要好好的！”一個走廊上，陳曦望著那輛寶馬車，她的眼睛，漸漸模糊。
許久，許久，她擦幹眼淚，轉身，走進校長室中。
卻在她推門的那一刻，她的眼睛亮了，暗淡的眸子，瞬間發出奪目的光彩。
“奶奶！”陳曦驚喜。
她看到一個人，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
此時此刻，老人一臉笑意地看著她，慈祥而欣慰。
陳曦跑進房裏，來到老人身前，抓著她的手。
這不是她陳留村的王奶奶麽？
她是一個傳奇，從小，就對陳曦諄諄教誨，對陳曦有很大的恩情。
陳曦能有今天，這個老人，功不可沒。
這個學校，有很多孩子能上學，這個老人，也功不可沒。
“孩子，長高了，長大了，落落大方，亭亭玉立，不錯！”老人撫著陳曦的頭，笑著說道。
“奶奶……我想你了！”陳曦很是親昵，滿眼淚花，望著老人。
她也是三年沒見過這個傳奇老人了。
三年前，王奶奶一直住在成都，不曾回來。
沒想到，今天，終於看到她了。
老人雖然年歲已高，白發蒼蒼，但精神健碩。
陳曦很高興，這是這個離別的季節，她唯一感到高興的事情了。
“我準備回陳留村了，路過這裏，來看看你！”老人說道，“你果然沒讓我失望！”
“好耶！”陳曦歡呼，“我以後，可以天天看到奶奶了！”
“要記得給奶奶挑水喲！”老人笑眯眯地說道，“奶奶老了，可挑不動了！”
“好的，以後我周末回家，就把奶奶家水缸裝滿！”
陳曦高興說道，“奶奶，您不在家的時候，我天天給您打掃屋子呢！”
“乖孩子！”老人說道，“真是孝順呐，和你姑姑一樣，說起來，我也好幾年沒見著她了！不知道她在北川如何了！”
“姑姑好著呢！”陳曦說道，“她現在就在成都等我！”
“她在成都？哎喲，早知道，我先別回來了！”老人拍著額頭，有些失望。
“沒關係的呀！”陳曦輕笑，“姑姑是為了送我上車，她也要回家的，到時候，姑姑會去看您的！”
“送你上車，丫頭，你去哪裏？”老人問道。
“貴州，安城！”陳曦說道，目露掛念之色，“我和許老師，有三年之約！”
“貴州安城？”老人大驚。
“怎麽了？”陳曦眨巴著大眼睛，疑惑道。
“聽說，貴州很亂！”一個中年男子走上前來，沉聲說道，“特別是安城，聽說，有個人，叫吳邦龍，是安城一霸，拉幫結派，胡作非為，嚴重擾亂社會治安，當地公安局，竟然拿他毫無辦法……陳曦，你最好暫時別去那裏，安城到處都是小混混，殺人放火的人太多了，不安全！”
“那隻是以訛傳訛而已！”陳曦笑著說道，毫不在乎，“管他霸不霸的，我隻想去看許老師，和那些人沒什麽交集……再說，許老師會來火車站接我的！”
“可是，你還這麽小，就去那種地方……”校長想說什麽，卻看到，老人擺擺手，他立馬住口。
“丫頭，你真想去？”老人問道。
“嗯，做人不能言而無信！”陳曦認真說道，“我和許老師有約，三年後，去看她的！奶奶，我現在已經十四歲了，能照顧好自己！再說，世間哪裏有淨土？袁……袁老師一心一意工作，還不是……”
“你要去，我不攔你！”老人笑著說道，而後，拿出一部手機，放在陳曦手裏，“這是我剛買的，記住，一旦發現有什麽危險，立馬報警！”
“放心啦！”陳曦拒絕，“聽許老師說，安城可漂亮了，而且，安城一中，是百年名校，那裏可好了！”
“收著！”老人正色道，“這本是買給你的，上麵有奶奶的號碼，到安城了，給奶奶回個電話，我還沒感謝你的許老師呢，她可是我蒙彝鎮的恩人！”
“謝謝奶奶！”陳曦把手機收起來，“我會好好的，奶奶放心！”
“去吧！”老人笑著說道，“還有半個小時，就發車了！”
“那我走了！”陳曦念念不舍，轉身而去，“奶奶保重，校長再見！”
“真是個好好丫頭呀！”看著陳曦的背影，老人歎道，“鳳凰生翅，想飛了，誰也攔不住……她不是想去安城，而是，想去看看這個世界，大涼山，太小了，沒有一棵梧桐樹，能留得住一隻展翅翱翔的鳳凰……”
“王董，這是您剛進來的教學器材設備，一共的花費，都在這裏，您過目！”校長那著一個本子，恭恭敬敬，擺在老人麵前。
“不看了，看了糟心！”老人擺擺手，說道。
“這……”校長的手，僵在空中，訕訕一笑。
“聽說，學校裏，分派別？學院派還有大眾派？”老人忽然問道。
“倒不是……”校長摸著鼻子，“學術討論而已……”
“學術？”老人眉頭一挑，“一群酒囊飯袋，閑著沒事幹，還學術！我的錢，是拿來幫助孩子的，不提供給這些人揮霍！你告訴他們，要分什麽派別，想找什麽存在感，到別處去！”
“教書就給我好好的教書，給孩子門樹立一個好的榜樣，一個正確的價值觀，什麽玩意兒！這種狹隘的觀念派係之爭，和爭風吃醋有什麽區別？立即停止，這對教育下一代人沒有任何好處！”
老人說完，拂袖而去。
……